等到后来他被判枪决时才晓得,那天他若回去,那么他将被他父亲的律师按上一半罪行,让他父亲好免除死刑。
他听后,却没什么感觉被背叛的愤怒感。
他以家属的名义去看他处刑,他穿的干干净净,不像个没底线的吞金兽,在前面人被处刑的枪声中还有兴致环顾四周,最后落于他脸上,随后脸上出现饶有兴致的表情,好像在期待什么,比如愤怒——?
但计渠只是招了招手,对他做口型:“再见,父亲。”
跪着的人一愣,随后忽然大笑起来,引来刑警呵斥。
然而作出这番举动的计渠回到现实后依然是被欺凌的弱者,勉勉强强活过一天又一天,乌合的父亲就是这时候来的,那时候他事业有成,并且也不止资助了计渠一个,他选了几个最贫困的孩子,资助他们一直到大学。
而最后高考之后,计渠去见了乌先生一面,他说了他预估的成绩和他想去国外留学的想法,还和他说了很多能给他带来的好处。
而乌先生根本没听他后面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后生可畏啊!希望我女儿未来也像你一样优秀。”
他给了他那些钱,却没要任何好处,等他做出一番事业后再听到的,就是乌先生死亡的消息。
他本来是不打算管的,毕竟当初乌先生也没要什么好处,他也没义务帮他处理那些烂摊子。
可午夜梦回从前被欺负时的情景来,他有些恍惚。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吗?可他成功之后刻意找到了那群人并且打压,让别的公司不许招他们,让他们妻离子散——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完全丢掉的良知作祟,最后他回了国。
他想他当时做出了他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
计渠问她:“要喝水吗?”
“喝。”
他本来想喂她,但她坚持自己来,于是他就把床位调得微微倾斜,再把枕头竖起来,帮着她半坐起来后把杯子递给她那只输液的手。
就在此时,裴言寺开门走了进来。
乌合有些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本来想再问问你去不去跳伞,结果打过电话去后是计渠接的,我才知道这事。”
他在说谎。
计渠正接过杯子,闻言瞥了他一眼,但没有指出来。
裴言寺又拿了把凳子坐在计渠旁边,问她:“那……之后你还会去吗?”
“对了,罗音寺的桃花也开了。”
“‘我爱金色’那小子也对你很好奇……”
她只是听着,没有应答。
裴言寺也停住话语,他将目光落到缠着纱布的手腕上,半晌,声音有些低:“会留疤。”
“哦……”她也看了眼“我知道。”
“但是没关系。”他将腕上的珠串摘下,虚空在她手腕上比了比“这个可以遮住。”
“不用了,这……”乌合连忙拒绝“谢谢你的推荐,如果我想,我可以去网上买。”
“这个开了光,之前住持带着,或许能沾点祝福吧。”裴言寺把佛串轻轻放在床头柜旁边。
乌合没打算要,不过她知道现在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和他们说:“不用这样,正常对待我就好,我不是因为别的去这样做的。”
……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束手无措。
气氛沉寂下来,几分钟后,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他们看过去——是仇敬。
他扶着门框喘着气,看看他们两个,再看看病床上的乌合,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阖上门。
他心中无数念头翻腾,然而病室的寂静象征着什么,并且乌合她此刻表情也较为轻松,除了看向他之后露出的那一丝歉意。
他眼中情绪变换几番,最终将表情定格于悲痛上,扑上去哭嚎:“你他么的,这么搞是为什么啊?!”
他说过,无所谓结不结婚,无所谓她爱不爱他,只要能陪伴在她身边……只要她不会去他找不到的地方,他就会一直是这副逗比样。
“……你怎么也来了??”
病房被他的哭嚎打破,让乌合眼皮一跳。
“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我就直接问计……计先生了!”
乌合看向计渠:你怎么回事,什么人也要告?
计渠回以歉意的表情。
知道的人越多……或许越好,她不能再进第二次抢救室。
仇敬压根不管还有两人看着,也丝毫不顾及面子,眼泪直接唰一下的就出来,顶着通红的眼眶和还没好全的脸问她:“是有人欺负你?还是什么原因?”
乌合不忍直视。
“没……”
“那是为什么?”他避开她的伤处半趴在病床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知道吗,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其他人要么就是冲我钱来的,要么就是怀着别的小心思,只有你是单纯的为我这个人,我爸他也不管我,见了我就非打即骂……”
虽然他也看不上他那些“好朋友”们,而且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为激怒他老子而乐此不惫……不过这些他指定不能说的。
此刻远在公司的仇川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狐疑:是不是仇敬那小子又骂他了?
病房其他两人也是定力十足,看了一会儿仇敬的撒泼滚打后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出了病房,临走前计渠和仇敬说:“她刚醒,你记得让她喝床头柜上的粥。”
仇敬回头看他:“我知道了,哥。”
这一声哥喊的计渠拳头一紧,他盯着仇敬那张脸看了几秒,直到裴言寺喊了他一声后他才慢慢走出去。
等人一走,本来就放飞的仇敬更是无所顾忌,他接过乌合从床边给他递过来的纸,毫不客气的揩鼻涕抹眼泪,一时之间让人还以为躺在病床上的是他。
“我自打出生就没见过我妈……但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我爸那家伙最喜欢吃鱼,但自从我妈走后他再也没吃过一次……我爸也许是一看我就想到是因为我我妈才去世,所以对我横眉冷对……”
他大倒苦水,得来乌合的安慰。
她叹了口气:“你好好和你爸爸谈一谈,你现在能长大说明你父亲是爱你的。”
仇敬嚎的更起劲儿:“他说要不是我是我妈生的,他肯定就要把我溺死在水里。”
乌合:“……”这么狠?
仇敬把自己脸收拾干净,慢慢凑过去抱住她哽咽:“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希望身边的人能好好的,乌合,我不想再看到我爱的人死亡。”
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目光暗沉:当然,他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