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做了皇妃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如何混到大齐军营的?
他换了一张脸,她认出他来了吗?
“将军请用汤。”
阿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梅川看着他,眼中炙热的光芒黯淡下去。
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她确定了,他就是阿季。她的阿季。虽然面貌换了,他身上的疏狂还在,他眼神中的清朗还在。
可她千辛万难,混入齐军军营,找到他,看到的第一幕,竟是他怀抱美人的情景。
一心潭,幽深的一心潭,她在里面苦苦寻找了那么久。冰冷的水,杂乱的石,好似随时都能将她带入地狱。可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他,找到他。
现在,她找到他了。
庆幸的是,他无恙。
悲哀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似从前。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难道普天下的男子皆如此,她的阿季也不例外吗?
阿季不动声色地将采桑推到身边,拿过汤匙:“这汤真好。”
厨娘们徐徐退下。
梅川也该离开营帐了。
可她的双足像是灌了铅,挪动艰难。
“汤里有鸳鸯藤,您喝的时候留神。”梅川道。
采桑娇媚地笑笑:“喝了鸳鸯藤,今晚,奴家便与将军做一对鸳鸯。”
帐外的厨娘见梅川还杵在那儿,恐主帅怪罪,忙将她拉出帐外。
阿季怦怦跳动的心,平稳下来。
他拉过采桑,向薛林道:“主帅,末将告退。”
薛林笑道:“好,好,好,去吧去吧。”
东侧角落的营帐。
刚坐下来,采桑便纠缠上来。
阿季全不似方才在主帅帐中对她那般热络,而是一把将她推开。
采桑笑道:“梅将军这是怎么了?”
阿季想了想,笑道:“月色正好儿,你我再饮几杯,如何?”
采桑嗔怪道:“将军还没喝够吗?”
“再饮几杯,你我便安歇。”
他背转身去拿酒,悄悄在酒中下了蒙汗药。
须臾,采桑昏昏沉沉地倒在榻上。
阿季大踏步走出帐外。
他在伙房门外的一处角落找到梅川,她正抱着膝,看着天上的月。
阿季一把拉过她的手,熟稔地从篱笆的一处缝隙,钻出齐营。
不知奔跑了多久,阿季停下步子。
附近全是山野。
偶有狼叫声传来。
西南的月,跟京都的月真是不同啊。那样大,那样亮,那样肆无忌惮,像是离地面很近。
两人相望着。
恍如隔世。
“你是何人?”梅川问道。
她想与他置气,一开口,却不争气地有些哽咽。
“我该怎样唤你?全贵妃娘娘?”
梅川听了这话,猛地踩了他一脚。
从前,她每次怄他的气,就狠狠踩他,他一闪身便躲开,用黑袍裹挟住她。
这回,他没有躲。
“一路寻我,吃了不少苦吧?”他问了一声。
梅川忍了好些日子的眼泪流下来了。
“你怎么没让潭里的鱼虾吃了去?”她骂道。
阿季紧紧抱住她。
真好。
鸳鸯藤,轻摘起。心上人,触可及。
今夜的月肆无忌惮。
今夜的人,便也肆无忌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