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下了马,站在潭口的古藤边,往下望。
阿季跳下一心潭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绝望。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自责。
她自以为看透了史书,了解所有人的结局。她以为自己的每一步路慎之又慎。她以为扶保朱瑁,是万全之策。
可她的阿季,还是陷入如此困境。
“我的榻上只有你。”
“除了我以外,都是旁人。”
“好好儿的。我等着你做将军夫人。”
“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
“打了胜仗回来,新帝必会论功行赏,到那时,我在金銮殿上,当着百官的面,求娶你,新帝定然不好推却。”
清风自来还自去,不见人归见雁来。
她没有等到他。
“阿季——”
梅川大喊一声。
潭水的深处,似还有回音。
她闭上眼,跳下一心潭。
这世间没有你的踪迹,我愿沉入潭底找寻。
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冰凉的水没过梅川。
他们千年的情分都在她眼前。
她每一寸角落都不肯放过。无论乱石沟壑多么凶险。
阿季,你不能死。
阿季,你要知道,我在等你。
你的十世轮回,我一直在等你啊。
锦都城外。
昭若寺门前的丽水河。
秦琨玉正带着俩贴身丫头在河里摸鱼。
锦都的夏,很短。能玩水的时候不多。
秦琨玉淘气得很,难得趁着到寺庙烧香的空闲,背过爹爹的眼,跟丫头下河里戏耍。
丫头秋儿道:“小姐,咱们得快些回府了。若是迟了,大人肯定得罚您。”
另一个丫头霜儿倒是不急,跟秦琨玉比着,看谁摸的鱼多。
秦琨玉道:“如今,朝廷在跟大梁交战,爹爹忙得不可开交,想是没工夫管我呢。”
秦琨玉的父亲秦松平,是大齐的吏部尚书,锦都政界要人。
天儿真好。
风不急不躁。
秦琨玉一把从河里捞出一条大鲤鱼,大笑起来:“霜儿,我赢了。”
丫头霜儿忽然道:“小姐,快来看!这河里有具死尸!”
秦琨玉一听,连忙踏着水走过去。
果见水上浮着一个人。
男人。
穿着单衣,不辨身份。
这男人身量真长,足足八尺。
秦琨玉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这人没死,还有气儿呢。”
三人一同用力,将男人拽到岸边。
秋儿道:“小姐,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别管他了吧。”
霜儿细细瞧了几眼,笑:“小姐,这男人长得真俊俏。打着灯笼在锦都的世家子弟里走一圈儿,都寻不到这般俊俏的模样。敢情是昭若寺的菩萨听到了您的祝祷,给您赐了一个如意郎君?”
秋儿推了她一把:“你可别浑说。小姐是未出阁的千金,名节要紧。”
秦琨玉看着那男人。
眉目开阔。
浑身是伤。
他手中死死握着一个香囊。
那香囊粗布做成,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她想了想,吩咐丫头道:“好歹是条性命。将他带到昭若寺,丢给那帮和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