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地?”
陈泰来问道,他心中估算了一下路程,这里距离水西客栈应当不远。
“顺丰镖局。”
大盘这回没有隐瞒,直言告诉了陈泰来。
张同敞听到后,心中有了一丝明悟,怪不得这几个布衣汉子身手不凡,原来是镖师。
只是眼前这个水西客栈的厨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般本事。
“大盘,你到底是什么人?”陈泰来追问道。
酒娘一双杏眼也望着大盘,对其身份,充满了好奇。
大盘喉结动了动,依旧选择了沉默。
他转身,走进了院中的一间房中,片刻后便返回。
正坐在地上休息的张同敞看见了大盘手中拿的东西,只一眼,就一蹦三尺高。
那是他的包袱!是他遗落在甲字号房中的包袱!
李廷玉率部从水西客栈撤离后,张同敞便一直在一楼的卧房与卢鼎议事,直到赵仁龙忽然杀来。
仓促之间,被迫退往了后院,却是将包袱落在了二楼的卧房。
大盘走到了张同敞面前,将包袱塞到了他的怀中。
“东西都在,你们走吧。”
张同敞急忙解开包袱查看,还好,何腾蛟的信还在!
看见张同敞怀中的包袱以及当中露出的信封一角,陈泰来重重哀叹一声,苦笑着看了酒娘一眼,上前道:“你果然是来联络王辅臣的何腾蛟密使。”
“酒娘应当已经告诉你了,不必惊讶,陈掌柜。”
张同敞将包袱系紧,挎在了肩上,扭头看向了大盘,心中猜测起来。
这人,他竟有些看不透。
他是水西客栈的厨子,是陈泰来的手下,可是他却又将密信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路英雄,但,多谢了!”
张同敞向着大盘行了一礼,便向卢鼎使了个眼色,带着人从院门离去。
站在门口,便能看见水西客栈的火光。
“中书,咱们去哪里?”卢鼎问道,他现在脑中一团乱麻。
今夜,先后两拨王辅臣的人马前来,前一波李廷玉应当是知道些什么,但没有对他们下手。
这第二波,明显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看来,王辅臣麾下,出了问题!
城中形势不明,张同敞决定,先去找之前的那个李廷玉,试探一番。
正要行动,忽然东边传来了震天响的喊杀声,似有兵马在交战!
张同敞大惊,兵变???
这时,长街西头,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无数兵卒正在列队急奔而来。
当先,三人三骑,全副武装,驱马行过。
见街边门前站着几人,其中一名面如冠玉的青年将领喝道:“速速回去,不得外出!”
“违者,格杀勿论!”
张同敞赶紧行礼,他瞧见这人眼角上,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
正要带人返回院内,忽然又被叫住。
“慢着!”
“转过身,近前来。”
张同敞强装镇定,转过身去,走到了那将领马前。
这时,他才看清,三骑中间那人,正是之前自称李廷玉的那人!
真是巧了,自己正要去找此人,不想却是在此碰上。
“哎呀,是李将军,水西客栈被乱兵围攻,我等冒死逃出,正要去向将军报信。”
“哦?乱兵不少,你们还能逃出,不简单呐!”
“都是身边兄弟们用命掩护,这才侥幸得脱。”
“陈掌柜,也在这里吧?”
张同敞闻言一愣,大脑开始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他为什么知道?
卢鼎也瞪大了眼睛,他本称得上智勇双全,可自从入了这枝江局中,他便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文耀,你率兵马前去绞杀叛军!”
“末将得令!”
曾文耀当即领命,挥兵前去堵截赵仁龙。
城外大军主力已经从东门进入接战,赵仁龙不敌,便会向西撤退,曾文耀要领偏师前去阻截。
这时,“李廷玉”从马上下来,走到了张同敞面前。
“走吧,进去聊聊。”
张同敞顿了一下,只能照做,与卢鼎一起退回了院子中。
院中陈泰来与酒娘正坐在马厩的稻草上休息。
见有张廷玉又返回,还有人跟了进来,警惕起来。
“陈掌柜,你果然在此!”
陈泰来一看,竟然是“李廷玉”,稍一思索,以为是这明军信使引来的。
酒娘有些胆怯,躲在了陈泰来身后。
“李将军,是来捉拿我的吗?”陈泰来平静笑道,说完又看向了张同敞说道:“看来你已经完成了联络王辅臣的任务,恭喜你。”
“作为谍子,你的确很厉害。”
张同敞听到了陈泰来的话,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陈泰来话头忽止,皱起了眉头,难道他说的不对?
这时,“李廷玉”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条小黄鱼,塞到了陈泰来手中。
“这金子,还给你。”
“托人寄给你的家人吧。”
陈泰来呼吸急促起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有人希望我留你性命。”
“谁?”
“我也不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作为回报。”
陈泰来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身在局中,难窥全貌。
就连现在被人保下性命,也是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门外有士卒跑来。
“启禀军师,黄氏牙行已被我军剿灭,贼子尽数授首!”
“知道了。”
刚说完,又跑来一名士卒。
“报~刘记钱庄已被我军捣毁,谍首已被生擒,余者皆当场伏诛。”
“很好,严加审讯,继续搜捕,务必将城中谍子肃清!”
“遵令!”
陈泰来的两只手,此时已经在微微颤抖。
黄氏牙行被剿灭了?
还有那刘记钱庄又是什么?难道也是己方同行?
“陈掌柜,可怜你的水西客栈,今夜成了各方弃子。”
“山子已经交待了,今夜声东击西,刺杀王将军的计划是由黄氏牙行与刘记钱庄联手制定的。”
“若不是出了变故,这场刺杀最后会被安在你们水西客栈的头上。”
“山子卧底,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们,从来没有信任过你们。”
“听说你是辽东汉人,回来吧,别再给蛮夷做狗了。”
陈泰来目光闪烁,对方这是想劝降他!
不过此人说的也没错,黄氏牙行的确是想要灭了他。
可怜他忠心耿耿给人当狗,却落得个兔死狗烹。
“咦?大盘呢?”
酒娘忽然发现,院子中,已经没有了大盘几人的身影。
陈泰来四下一看,确实已经不在,方才坐在马厩休息,竟没有觉察。
张同敞往几间房中看了看,都是空无一人。
大盘,已经不知去向。
“报~”
探马匆匆跑来,又有军情送到。
“启禀军师,曾副将阵斩叛军裨将唐密!”
“叛军半数投降,余部尚在负隅顽抗!”
“知道了,再探再报!”
探马领命离去,陈泰来死死盯着面前的“李廷玉”,惊问道:“你不是李廷玉,你到底是谁?”
张同敞也听出了端倪,愣愣望着那人的背影。
“在下蒙毅,乃王将军麾下军师。”
话音刚落,天空一道霹雳!
随即便是雷声从阴云之上,滚滚而来。
天,将雨。
陈泰来甩了甩袖子,抿嘴苦笑。
“王辅臣,他不在枝江?”
“正是,王将军早已率兵急袭当阳。”
“此番皆是你的布局?”
“略施小计,献丑了!”
“所以,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有人夜里投书,某的确不知。”
陈泰来已经连惊讶的力气都没了,闻言,已不愿多想,一屁股坐在了稻草之上,对酒娘说道:“酒娘,降吗?”
“我......我......”酒娘支支吾吾,欲说还休,目光却是望向了不远处的张同敞。
......
顺丰镖局所在的街上,与其隔了几十步的一家店前,大盘轻轻叩响了店门。
“卯时末开店,稍后再来。”
“下雨借避,劳烦,顺带买几个包子,三素一荤。”
忽然,店门打开,大盘闪身隐入黑漆漆的店内,随后门扇紧闭,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