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袖掩鼻,低头在乱兵之中步行,摸索到了那铁栅处。
铁栅乃网格状,王定国双手抓握,试图将其挪开。
可纵使他力壮如牛,也没有搬动一点,这铁栅已经被坠石嵌死。
无奈之下,王定国挥舞手中青龙戟,一击便打弯了一根铁杆。
数击之下,他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可容人躬身而出的孔洞。
于是他一边往外钻去,一边大声呼唤残兵。
清军残存之兵贴在墙根,闻主将呼唤,纷纷循声而去,发现生路,先后逃出。
城上的青壮不察,没有发现清军逃出。
王定国浑身尘土,依然看不出甲胄颜色。
他回头一看,逃出的士卒不过三百,顿时心如刀绞。
来不及多想,便领着残兵火速顺墙而走,往东逃窜。
直到尘烟消散,潘柽樟组织勇武之士下沉绞杀残敌。
这才发现铁栅漏人,但估算了一下敌军尸首,便知逃敌不多,乃是大胜。
清军人马千余,皆毙命于常熟城门之内,无一幸存。
其死状狰狞,大多为窒息而死,更有甚者,抓破了喉咙,喉结裸露在外。
潘柽樟命人紧闭北城门,然后火速遣信使往常州府传讯。
张国勋率军继续向东奔走,准备往苏州昆山就粮。
军中粮草急剧消耗,再不寻一处城池休整,大军便会忍饥挨饿。
于永绂部也加入了进军序列之中,见到了张国勋。
张国勋见于永绂竟然还能活着跑来,心中不禁对其高看了一眼。
“于参将,眼下我军不宜合兵,分兵进击乃为上策。”
张国勋对驱马在侧的于永绂说道。
现在他们需要多路出击,哪一路攻下城池,便向哪一路汇集。
于永绂一听,轻笑两声,说道:“将军莫不是将我于永绂当傻子?”
“此番又想将我部弃之如蔽綌(xi三声)?”
张国勋老脸一黑,对于永绂冒犯之言十分愤怒,可现在不宜内部相争,于是便忍了下来。
于永绂见张国勋哑火,心中得意,又出言讽刺道:“将军此番在苏松建功立业,回去后必能高升!”
“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说完,便笑着扬长而去,返回了自己军中。
张国勋本想怒骂,对方却先一步离去,没有给他机会。
大军过了阳城湖后,于永绂没有知会张国勋,便独自领兵折道,改向太仓州。
张国勋得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这于永绂孩童脾气,不予计较。
昆山知县王略得知清兵压来,急忙遣人向南,往驻守在千墩镇的参将杨廷枢部求援。
信使赶到千墩镇之时,焦琏率领的踏羽营也正好进入千墩镇。
得知消息,焦琏虽想火速驰援,但是踏羽营不惜马力,一路疾驰,已经不堪再动,需要在千墩镇休整一日才行。
可敌情紧急,又不能坐视不理,就在他为难之时,杨廷枢提出,由他率所部三千,前往昆山入援。
焦琏知杨廷枢部前身乃是义军,战力堪忧,贸然前去,恐被敌所趁,所以没有答应。
杨廷枢心忧家乡,急的在堡城之内团团转。
投在焦琏麾下的原千墩镇千户戚承志这时进言,可由他率领平波堡千人先行入昆山守备,拖延敌军。
焦琏已无他法,只能勉强同意。
戚承志大喜,顿时号召堡内军民,一呼百应。
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纠集了一千男子,负弓持铳,列队出堡。
焦琏望其队伍器械,比杨廷枢部强不了多少,不禁忧叹。
再看堡内,妇孺携手垂泪,老弱倚门相望,叫人见之心酸。
白贵心中不忍,当即请命道:“大哥,让我率亲兵前去吧!”
“好!只需拖住敌军一日,某便率大军赶到!”
“大哥放心。”
白贵火速率领麾下二百亲骑,追上了戚承志的队伍。
戚承志挎着戚家刀,穿着一双草鞋,着一身打着补丁泛白的鸳鸯袄,头戴着飞碟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身后行伍,一眼望去,有发须皆白的老卒,也有十几岁的少年。
见白贵勒马走来,戚承志问道:“白将军,你怎么来了?”
白贵翻身下马,牵马与戚承志并肩而行。
“来助你。”
“多谢将军好意,可将军麾下都是精锐,当养精蓄锐,寻机歼敌才是。这拖延敌军的活计,还是交给我等。”
白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鸳鸯袄破破烂烂,发黄发白。
脚下更无一双靴子,皆是草鞋裹脚。
有的肩负老掉牙的万历火铳,有的挎着弓箭。
还有几人,竟手持当年戚家军御倭之时所使用的的狼筅,武器可谓是五花八门。
只有戚承志近处的十几名男子腰中挎着清一色的长刀,还算齐整。
“都是大明的兵,何分彼此?”白贵回过头,静静说道。
戚承志一愣,沉默下来,他看了白贵一眼,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