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中鞑子激将之法!各部无我军令,不得擅动!”
陈邦彦虽然心中愤怒,但并未被情绪左右头脑。
他知道,这是鞑子在故意激将,想让己方乱了军心。
这时,王翦带诸将策马而来。
王翦一路看来,面色平静,看上去内心毫无波澜。
见己方军心浮动,王翦也不着急,朝着城头观望了一会儿,便说道:“今日休战,各部回营!”
陈邦彦应命,迅速整军后撤,准备回营。
跟在王翦身后的诸将有些不解,难不成又要困死鞑子?
“大将军,干脆一鼓作气,杀上城去!”何世熊眼中冒火道。
他觉得只要一战登城,鞑子这点伎俩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牺牲些百姓,只要得胜,他们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攻下城池后厚葬抚恤便是,何必犹犹豫豫,妇人之仁。
年轻的小将陈子升难以苟同,反驳道:“百姓何辜?”
“为大明中兴,将可死,兵可死,百姓有何不可?”何世熊瞪眼反问道。
陈子升作为陈子壮的弟弟,出生书香门第,饱读圣贤之书,虽弃笔从戎,但心中亦怀拯救黎民之志。
他梗着脖子与何世熊争辩道:“若不为保护百姓,我等从戎为何?无有百姓,何来大明?”
焦琏、胡一青见两人争论,纷纷竖耳静听。
王翦也没有说话,刚传达完军令的陈邦彦返回,也看着两人默默不语。
何世熊被陈子壮怼的有些支支吾吾,强说道:“某管不了那些,某只知道,要想取胜,总得有人赴死才行。”
陈子升涨红了脸,大声驳斥道:“国朝有愧百姓久矣!”
轰隆!
一言既出,犹如惊雷。
在场的众人全部愣住,向陈子升投来了万分惊诧的目光。
只有王翦依旧面如平湖,看着那些挂在城墙上,痛不欲生的百姓。
陈子升心直口快,说完话,才觉得自己失言了,不禁心中有些害怕。
他这一句“国朝有愧百姓久矣”,可以说是对历代大明天子的大不敬了,这可是大罪!
连何世熊都错愕万分,不敢再说话,心中甚至还有些敬佩这位年轻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陈邦彦左右看了看,上前小声对着陈子升说道:“臭小子,胡说什么!”
“想想你的兄弟子侄!”
“不要命啦?!”
被陈邦彦这么一说,陈子升更是害怕,生怕连累了自己的哥哥陈子壮与自己两个侄儿。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向下马向王翦行礼请罪。
“末将一时失言,请大将军责罚!”
陈子升虽心中惊慌,但他依旧眼神清亮而坚定,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自洪武永乐之后,国朝就是有愧于百姓。
要不然何来闯贼、献贼?
那漫卷大明的流贼生生将朝廷的遮羞布撕扯的粉碎。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苦口良言,劝不住荒唐君王。
圣贤教诲,止不住贪婪臣子。
大明,渡河而死!
王翦骑着毛色发亮的黑马,看了看跪在马旁的陈子升,说道:“你说的没错。”
陈子升正要再拜请罪,听到王翦的话,瞬间愣在了半空。
周遭诸将也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是能说的吗?
王翦见众将惊愕模样,沉吟道:“我已有破城之策,回营吧!”
夕阳西下,云霞烂漫。
王翦胯下乌云踏雪,驱驰在旷野上,身后火红的锦绣披风飞扬。
诸将簇拥相随,日晚归营。
陈子升回营后,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不多时,张煌言便来到中军,找到了他。
军帐之中,坐着三人,为首之人正是张煌言。
他的身边,分别是虎贲营与松山营的两位左营尉。
陈子升低着头站在帐中,手心里满是汗水。
帐外,是张煌言带来的亲兵在四面警戒。
帐内,烛火昏黄,火盆中的木柴劈啪作响。
“参将陈子升,今日戌时初,你在溧阳城下所言,可否属实?”
张煌言平静的话语,令陈子升心跳加速。
他知道张煌言是秦军军尉,统管全军营尉,监察全军不法之事。
现在他亲自带着两名左营尉前来,事情大发了!
“属......属实。”
陈子壮硬着头皮回答道。
坐在张煌言身边的松山营左营尉迅速在纸上记了下来。
“此言何意?是何居心?”
“便是字面之意,乃肺腑之言,感慨所出,无有居心。”
陈子升愤然抬头,紧紧攥着手心,目光直射张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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