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领不说话,微阖的眼睫轻轻颤了一颤。
他的体质本就较寻常男子更阴寒,因此常年服用特殊的药物,用以提振阳气。早几个月,老药头就提醒他常年服药后果不良,可他却并没有立即采纳,甚至打算过了这一阵子再停药。
姜勋文的春药误打误撞,将他体内原本将将平衡的阴阳寒热状态打破,才有了现在的生不如死。若在平日,以他的体质内力,想要运功调节阴阳,并非不能,可偏偏今晚酒盏茶盏中又有大量迷药和软筋散,生生截断他丹田中元气,就连一丝真气都无法归于脐下三分阴阳穴……
“原本打算过了秋日宴再说,”他低声道,“没想到,这杂种等不到那时候了。”
也许是鄙夷自己的大意失误,秦领自嘲地“呵”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大太监,也有躲在阴暗处独自伤脑筋的时候。
陈小圆帮他脱了中衣,岂料秦领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干什么?!……老实点!”
陈小圆一百斤体重九十九斤都是反骨,此刻见大太监正虚弱,她自然神气起来:“得了吧!您老实躺着,给换件干爽的衣裳,不然明日又吹风受凉了。”
她小时候,母亲就怕她疯跑后背湿透,常说出了汗一定要换干衣裳,不然风一吹,便感冒了。
这个古代社会里,根本没有抗生素,连退烧药都没有。万一大太监虚弱,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黑暗中秦大太监没说话,可攥着陈小圆的手腕处,却越来越火热。
她干咳一声,单手揭开秦领的衣襟,瞧他露出一片暗色皮肤,在清冷月光下掩去了原本浓麦茶的颜色,只留下一片冷白。
“咳咳,大人。”她使劲清嗓子,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对劲——以前落难山涧石洞,即便睡在秦领怀中,她也没有如此眩晕之感。
一定是崇王那个药性太猛烈,又杀了回马枪,对,一定是因为药性。
她迷迷糊糊像条游动的小蛇,扭开秦领攥着的手腕,哆哆嗦嗦手忙脚乱脱他另外一边肩膀的衣裳。
朦胧月色仿佛是为了掩盖两人此刻的紧张,悄悄盖住二人微微跎红的面颊。
秦领唇抿得深似一条线。他虽晕眩,也知药性不比寻常,但还没到彻底失去理智的程度——此刻他应该起身拂袖而去,至少找个书房之类的地方,免得让人洞察他无能的笑话。
然而,面前少女心跳怦然如鼓,竟比他还快,不仅心跳加快,她似乎蹙着眉头,就连红粉如花瓣的唇也微微张翕,仿佛能散去多余的恼热似的。
见陈小圆并不退却,秦领不知怎的,心下猛然一动,默默长叹一声,伸手将她一把揽过。
“大——”姑娘的惊叫,在他耳边化作一道瑰丽无比的彩虹。
“太监,太监就不是男人了吗?”
多少日前,她少女略带沙哑的嗓音,仿佛又在他耳边铺展,在空灵深幽的大殿回响,日日夜夜在他脑子里回荡不休。
成也罢,败也罢,得也罢,失也罢,都在这一夜里悄然默逝。
翌日一早,秦大太监没有去上朝。
凑巧的是,刚好皇上也夜感风寒,休朝二日,所以除了几个当事人,几乎无人知晓昨夜崇王府发生的几乎残害了皇嗣、又差点掀起血雨腥风的一场闹剧。
陈小圆从昏沉中睁开眼,窗外一片亮白,她不用看床头闹钟,也知道时候不早。
“大、大人!”
她吓得惊坐四顾,昨晚,她是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