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烧热了熏笼炭火的卧房内饶是如此,那每天在外劳碌奔波、在衙门办公熬夜的时候,他又如何忍耐呢?
管灵山洞穴露宿之夜,他脱了上衣,前胸后背胳膊肘上都是伤痕,那些伤,会不会此刻也在无休无止地折磨他呢?
这个古代世界上根本没有止痛片这种东西,即便有,以秦领自尊强硬的性格也不愿意在人前露出一点点难受来,他又怎么可能时时带着止痛药?
皙白小手按在他柔韧的皮肤上,掌心下皮肤凸起,疤痕条缕分明,陈小圆手心渐渐暖热起来,热乎乎贴着伤处,似乎也没那么难受酸痛了。
一时间,秦领几乎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他努力睁大了眼,仔细描绘陈小圆半侧的面颊:臭丫头依然面色微微发红,纤细睫毛微微发颤,竟然挂着星星点点的晶莹。
秦领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不在意:“这点小伤,很快就养好了。”
陈小圆低下额头,隔着被子,悄悄抵在他肩畔:“大人......”
秦领笑容僵住,夜色中死死盯着她的头顶,半晌,才道:“叫我名字。”
“......秦,领。”陈小圆下意识跟着,喃喃道。
头顶那缕呼吸一滞,大掌死死压住她的小手。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泌出,秦领有种翻身抱住姑娘的冲动。
夜色中她的唇线如此柔软可欺,又那么窈窕动人,他闭上眼,山洞火光里她熟睡中蜷缩在他怀中,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他只能紧紧揪着棉被,借着夜色的掩映,让她更安稳地靠在自己肩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领耳边的心跳终于沉静放缓,呼吸也渐渐绵长,陈小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靠着他睡着了。
两个人,裹着两床被褥,却在此时天地间共同呼吸。
他却久久不能闭眼,双眸如潭,目光穿过朦胧的纱帐,盯着帐外壁上挂着的两件喜服。今日见到震惊过后,这两套衣裳此时在他眼里倒没那么扎眼:一男一女,鲜红分明,衣襟上每一粒衣扣每一条绾带都整整齐齐地系好。
天地鸿蒙,他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个叫陈小圆的女子,曾经的女杀手,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也曾满怀憧憬,幻想着妆洗朝相待的幸福日子——可人生哪来那么多顺风与如意?对于一生一次的最重大的婚事,她竟毫无反抗之力地同意了一个阉人的婚约。
一个年龄几乎比她大一倍的太监。
幸耶,非耶?
秦领口中苦涩,心跳渐渐平息。
空气中熏笼微香与炭火的炽热交织混合,带着陈小圆身上特有的奶香气息,折腾得他愈发睡不着觉。
盯着那套喜服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冷笑一声,几近耳语:“嫁都嫁了,难不成让我吐出来?”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梦中呓动,陈小圆恰好打了个喷嚏,嘟嘟囔囔两下,终于翻身又睡了。
秦领僵了一会儿,倾听她心跳并无变化,这才放心又躺下。
半晌,他还是半撑起身,又将陈小圆蓬松如蚕茧的棉被掖了一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