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头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内秦领伸出来的一只大手一把揪住领子,扯进屋:“进来。”
满屋都是浓重的血腥味,隐隐还带着呕吐的酸腐,老药头一进门就闻着了。若不是秦督主还规规整整穿着大红喜服,他真以为自己跟着督主走进了辑事厂刑讯室。
“督、督主,”老药头眯缝着昏花老眼,勉强看清内室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大红喜帐垂幔而下,隐隐约约看不清人脸,唯有一只雪白葇夷露在帐外:“呦,新娘子这是哪儿不舒服?”
老头赶紧上前搭脉,摇头晃脑砸吧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秦领长眉一挑:“什么鬼?!”
老药头沙哑着破锣嗓子:“恭喜大人功力又进一步,一掌毙命,可喜可贺!”
秦领黑脸:“少胡说八道!到底死没死?”
老药头奇怪:“大人这一掌用了多大力气,您自己心里没谱吗?一个姑娘家挨了您一掌,能撑到刚才已经是万幸了——”
秦领黑着脸:“到、底、死、没、死?”
老药不理会,转身凑着地上嗅了嗅:“哟,这地上全是血,大人,你这是动了哪套家法呀?还是……”
他颤颤巍巍站起两条老腿,重新走到卧榻前,搭脉又诊一遍:“……这脉象……怎么忒熟悉?”
好像在哪里刚刚诊过,又好像不太像,他正色道:“督主在上,且借新夫人面容一观。”
老头虽嘴巴讨厌,技术却极高超,秦领见过他无数次活死人医白骨,只要有一口气都能吊住几日几夜。
普通疾患,老药头全凭三根手指诊脉便诊个八九不离十,从来没再三诊脉,又单独要求看面色——
秦领心口一沉,事情大条了。
他沉默了一刻,捞起帷幔:“本督只用了三分力。她就这样了。”
老药头唉声叹气。他与秦领相处多年,只拿这人又当老爷又当孙辈,今日高兴,小子终于娶亲,谁知却出了这等惨状——难道这么多年……终究养成了他暴戾的性子?
“你以为个个都跟你那帮小子似的皮实扛揍么?”
秦督主不说话,老药头也沉默,凑上前查看新娘子的面色。
秦领跟在后面,举着两支火红的蜡烛,伸进帐内照在陈圆脸上。
他现在才注意到,姑娘的脸不仅惨白发灰,而且两颊消瘦,似乎瘦弱了不少。
“咦?这不是,这不是——???”
老药头一双昏花老眼眨巴了半天,终于看清了床榻上躺着的新娘子面容,随即疑惑地看向秦领。
秦领不语。
御史监院的一次验尸,就是老药头亲自确认的。
女刺客的还魂吐气,也是老药头亲自确认的。
西酒糟胡同,深夜假扮游医救治,留下三枚金莲护心丹,也是老药头。
现在看到女刺客大喇喇躺在秦督主的床上,老药头已经出离惊诧了。
老药头:“……”
秦督主:“……”
两人面面相觑。
大量失血让陈圆陷入昏迷,她仅有的一丝意识感到有人将手指搭在她腕上,一个颇为耳熟的苍老声音摇头晃脑道:“嘶——这姑娘体虚不调,经脉受损,脉象极弱……督主,恐怕——”
秦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晕倒居然带出这么大的病症,心口凉了半截。
难怪姜勋文会将她送到秦府来,原来想让我秦领来背个黑锅。
“有治吗?”秦领咬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