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陈圆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
在黑暗中静静等了半晌,那人等不到答案,忽然低低的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待了些日子了?”
这个问题陈圆答得上来:“我醒过来到现在好多个时辰了,才第一次看到送食物——你既然存下一个馒头,必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几日……甚至更多。”
“呵。”那人不置可否,又不说话了。
陈圆意识到这人可能已经在黑狱里待了挺久,也许他的信息会对自己有用,立即似有意若无意地找话题闲聊:“你……为什么进来的?”
黑暗中那人周身的气压极低,在陈圆看来只能拿“周遭气温下降了几度”这样的小说描述来形容。她也身临其境地体会到真正的胆寒,毫无准备地打了个喷嚏。
那人似乎被陈圆问得烦心,翻了个身,面对着墙不再理会她。
陈圆一直昏了醒醒了昏,此时除了浑身难受以外,一丝倦意也没有。见这人要睡,她马上大急——谁知道这人能睡多久?这不耽误事儿吗?!
她连忙小心翼翼往那人的方向挪了一步,又端起洒了半碗的水:“呃,这位……大哥,你、你喝不喝水?”
别的牢房半碗水一块馍相互暴揍打得不可开交,而他们这个巴掌大的小囚室里居然半真半假地谦让互动起来……
那人背影不动。
陈圆更怕他睡着了,赶紧又道:“那,那我给你留一块馒头。”
那人似是更厌烦了,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陈圆无法,只好红着脸问出关键问题:“大、大哥,咱就是问……你在这几天,是、是、是怎么方便的啊?”
她真的好怕等下憋不住要当着这人的面刨坑埋粑粑。
那人烦不胜烦,终于一骨碌坐起来,怒斥:“……方便?方便?!一个姑娘家,你不知道他们把你扔这里什么意思吗?”
这丫头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关心怎么方便才不尴尬?她真不知道自己命悬旦夕吗?脸面难道比性命还重要吗?
陈圆呆了一呆:“……所以呢,他们为什么要关我在这?”
那人:“……”
他冷眼相向,没想到这丫头心机可真是深,都这会儿了,还能装得无辜得跟天上的白鸽子似的。叫你装!
坐在阴影里的人似乎被她气着了,又坐了起来,身上的铁链叮当作响,吓得陈圆往后一倒,又缩回了墙角。
昏暗中那人的眸光似星,盯了她半晌,这才道:“你犯了事,他们把你丢与我这种人关押。和阉人在一起过夜,姑娘名节尽毁——等你知道羞辱了,自然就肯招供。”
“羞辱?”陈圆喃喃重复。
这个嘛,她不是没想过。
不过,古人的脑回路可真是奇怪。在她一个现代女性看来,跟一个太监(假设)毫无实质接触的情况下关押在一起,倒是比跟一帮货真价实的穷凶极恶之徒关一起安全不少。至少阉人太监没有啥作案工具嘛!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太监情况真假莫辨,她不能放松警惕。
今天被狱卒踢了两脚、又饿渴了一整天,确实也够遭罪的,她得想办法逃跑,跑不成也得早死早超生。
陈圆不做声,被男人当做吓坏了的表现。
他阴森森在暗处盯着她:“在这里关的,都是杀人不眨眼跑不脱死罪的重犯,你敢随便找人搭讪?——江湖大忌!”
她一听,男人的话印证了她原先的猜想,顿时两腿发软。果然自己的原身是犯了死罪才服毒自杀的。
这下全完了!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在这个世界活的时间还没超过24小时就又要奔赴死亡,她就好不甘心,顿时红了眼圈。
“哦……”陈圆泫然欲泣,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脆弱,不久也不吭声了。
那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却八风不动坐得笔直,似乎是怕土墙上的灰尘沾到衣裳。
他满以为陈圆又在想新话题跟自己套近乎,可等了半天,却只听到巴掌大的牢房的另一边传来女孩子独有的轻微呼吸声,间或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吸鼻子声。
他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姑娘身边放着的小半碗水,脱口而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趣的废话:“……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