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定主意该淘一杯米还是一杯半米，魏翌晨给姆妈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慷慨激昂的背景音抢先传来。魏翌晨高频听到“高端”“豪华”“股东”“预售养老床位”之类的词，以至于姆妈压低声音的“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直接被他忽略了过去。
魏翌晨还没有来及说话，电话被姆妈挂断了。
拿米的手不住颤抖，半杯米都被抖了出去。
魏翌晨把米杯往铝锅里一扔，气得蹲在了地上。
要了亲命啊。这明显是姆妈又一头栽进什么骗局了。掐指数数这十几二十年社会上流行的骗局，无论是买按摩椅、买锅、买墓地，还是买保健品、买理财产品，姆妈竟然一个都没有逃过。
姆妈虽然没有大钱可亏，可亏进去的每一分钱，都是吃饭钱呐。
姆妈还真以为她靠意志力在管理身材，事实应该是，她把菜金饭钱全花到了别处，只能捱着，生生捱瘦。
看看这个破败的家，想想自己微博的工资，再想想昏头昏脑还自认为精明的姆妈，这四处漏风的败家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饭，是没心情做了。
魏翌晨沉着脸，灯也懒得开，坐等姆妈归来。
天色四沉。
魏翌晨坐在昏暗的小厅里，怒气被静谧洗练，一段时间过后，已经消失殆半。他是个疼惜姆妈的孩子，跟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法真正怄气。
在他顿悟出应该用良好的态度跟销售抢姆妈，而不是仗着关系近严厉呵斥姆妈之际，赵雪莲同志回来了。
“儿啊，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赵雪莲心情非常好，全然没有发现魏翌晨的异常。
“我带回来了你最爱吃的重庆小面。”赵雪莲弯身换鞋。
魏翌晨懒得驳斥：他啥时候爱吃重庆小面了？
赵雪莲同志献宝一样献上盒装的重庆小面，搓手，转身去找开水瓶，嘴里碎碎念，说这盒小面她在超市里看过，要七八块一桶，贵得很。今天她在课上表现得好，组织方特意多奖给她一盒。
“两盒。15块哦。”泡上热开水后，赵雪莲同志在儿子面前坐下，脸上的表情，像是期待礼盒的孩子。
魏翌晨叹了口气。他决定先吃过这碗带给姆妈幸福感的面，再说别的。
这碗以葱蒜酱醋辣椒调味的麻辣素面，根本不合姆妈的胃口。她吃得鼻涕横流，哧哈哧哈地说辣，一张张抽纸巾。最后实在吃不消，只好把面挑给魏翌晨。
小小的面，制造出的大大热闹，塞满了小厅。
魏翌晨沉着的面孔，在姆妈制造的热闹里一点点瓦解。
吃过小面后，魏翌晨开口询问姆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语气已经十分平和。
做好了姆妈隐藏狡辩的准备——以前入保健品坑的时候，销售就是这么给老人们洗脑的。销售说小辈只在乎老人口袋里的钞票，不关心老人的健康，所以，为了避免引发家庭矛盾，干脆不跟小辈说花钱买健康这件事。
出乎魏翌晨意料，姆妈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意。
赵雪莲同志照直说。说她参加了一场投资宣讲会。关于养老的投资宣讲会。
一切要追溯到李子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