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命令的内容是:全军全体将士,立刻全副武装,雪地里集结,磕长头。
关于命令的描述,则是……十万个。
索南多杰大人的命令虽说是一拍脑门就想出来的,但他这个三段式的命令内容却着实堪称充满了后现代黑色幽默感。太幽默了,还整了风骚的三长一短的句式。
索南多杰大人也许生错了时空,也选错了职业,他应该活在地球,地球上他这样的人物兴许还有点市场,可以立个“笨比”人设做网红。拍马屁也好,真的不太聪明也罢,无论怎么说,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这是地球上所有人的共识之一。然而不幸的是,瓜州的这位笨比先生却并非如此。
他错误的身居高位,异想天开的发布了自以为正确的命令,犯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而这位副使大人此时却在沾沾自喜,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大营里,愤怒的情绪已经开始蔓延开来。
雪地里磕头!
还是五体投地的磕长头!
还要全副武装!
十万个!
不得不说,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个命令都过于离谱了。
于是,最早的反抗应运而生。
很快,一个狼乡人打扮的奴从军千户便气冲冲的将传令兵踹倒,还不解气,又狠狠补了好几脚,全副武装的带着自己的心腹走出了自己的大营。
这位千户面色极其难看,他带着自己的亲兵一边走,一边大骂:
“去他妈的!把老子当傻子逗?十万个长头,你当人人都是铁打的?老子要去见镇守使大人!”
狼乡千户带着自己的心腹亲兵骂骂咧咧的便朝阿沛丹增彭措所在的大帐走去。这位狼乡千户怒气冲冲,一定要讨一个说法,他觉得无论怎么说,他们这些奴从军起码也还是个人,是人就不可能穿戴整齐的在雪地里一直磕长头。
别说他们狼乡人根本就不信觉士会,就是信,你也得讲点道理!
这么大的雪,雪地里是什么温度?那铁甲一挨上去,做不了几下就能将人的皮肉冻得粘连在一起了!
这还不算铁甲本身的重量和人体是否承受得住。
有了第一个反抗者,其余人的情绪也就开始宣泄,事态渐渐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噗嗤!
锋利的刀光划出凄厉的弧线,一颗惊恐的人头迅速飞了出去。近来一直被阿沛丹增彭措打压、以致丢掉了副使职位的堪布大人阴森森的舔了舔刀上热血,冷喝道:“走!走!咱们去见见咱们的镇守使大人,他到底要做什么?王庭勇士的性命便是给他如此糟蹋的么!”
堪布大人是原本的副使,与洛桑群培相交莫逆,也是其统治瓜州的最大助力之一。洛桑群培死,他也被打压,丢掉了最重要的权势,这样的人对于阿沛丹增彭措是个什么态度也就可想而知。
堪布的部下大多都是效忠洛桑群培一派的,他这个当头头的被打压,手下这帮部曲、家丁一般的队伍是个什么状况也就不必多言。
这些人对于近来的冷落本来也有情绪,对于莫名其妙的将营地驻扎在此也是很有意见,是以当胡儿兵们发现自己的头头被带头反抗了,整个军营里发出了兴奋的咆哮!
另一个方向上,桑珠嘉措大人一脚便将传令兵踢得飞了出去,犹如踢一只死狗。
可怜的传令兵当场就被数千斤的力道踢得四分五裂,鲜血洒了满地都是,也顺便淋了桑珠嘉措大人满头满脸。
桑珠嘉措沐浴鲜血,犹如修罗,冷笑着大喝:“去他妈的阿沛丹增彭措!在场的都是我们王庭的勇士们,都是好汉子!父王天神的凡间仆从!我们的虔诚人尽皆知,他一个小小的觉士,也敢假借父王天神的名号如此欺辱我们!”
“我们不是叛徒!”
军营中的低级军官们带头吼了起来,煽动起情绪。
人的盲从在很多时候真的是会坏事,这些军官们偷换概念,说的是“我们不是叛徒”,叛徒的严重程度就厉害太多了。平白无故的,谁愿承认自己是叛徒?尤其王庭还是如此一个自诩信仰坚定的国家。
军官们这么一吼,那些不明真相的王庭勇士们也急了,好端端的,咋就成了叛徒?还非得磕长头谢罪?
——他们这么一急,正中了桑珠嘉措等人的下怀。这个时候,“磕长头”这个举动本身也开始变味了。
王庭勇士们便杂七杂八的吼:“我们不是叛徒!”
桑珠嘉措振臂一呼:“阿沛丹增彭措才是叛徒!”
王庭勇士们便跟着喊:“阿沛丹增彭措才是叛徒!”
这又是精彩的一招。反驳对手扣过来的帽子,最有效的办法便是给他也扣上同样的帽子,桑珠嘉措此时便动用了起来。
很快,他们这里的部队也开始带上了厌憎的情绪,一个个胡儿兵红了眼睛,喘着粗气,简直像是委屈极了。桑珠嘉措见时机成熟,大手一挥,也带着人走,声称要阿沛丹增彭措给个说法。
更多类似的情况开始在军营里上演,许多人借机发出自己的不满。在这其中,洛桑群培的朋党们趁此时机,带着可怕的目的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煽动。
新任镇守使大人的大帐之外的路上,许多细细的支流很快就汇聚成了一股令人心惊的浪花。这些人带着不同的心思,都想要找阿沛丹增彭措要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