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沙州光复
沙州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万类霜天,无星无月,北风怒号。沙州那边结束了一整日的厮杀后,仅仅一州之隔的瓜州也升起夜幕。
瓜州。
瓜州位于沙州的西北,这里曾是丝路的商贾重镇,自然也便是连接东西的交通枢纽。如是当年岁月,此时此刻,瓜州不应该过早的进入沉睡,热闹的社火将吵得最贪睡的人都精神奕奕,“地蹦子”这样群众性极强的自娱舞蹈配合着说、唱、跳的艺术形式,载歌载舞,彻夜不眠。
社火是一个长长的队伍,打头的,四个鼓子,后边跟着四个拉花的,四个和尚娃在后边跟着,庄严肃穆,卖膏药的、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秃脑门的丑婆子、大大的光头、再配上个柳翠,这就是社火了。这东西一旦动起来,鼓子喧天、拉花不断,柳翠放着喉咙唱,膏药匠、公子哥扭着腰子演出一幕幕滑稽剧。
观看这种混搭风的艺术形式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很是煎熬。他们认为这不够艺术。
但那时候他们说了不算,瓜州的老百姓说这是艺术,那么“社火”当然是艺术,并且还接连不断地办了五六百年。
在那个时候,你纵然想睡也是绝睡不着的,“社火”在瓜州的社会可是太火了,只要你不带着立场去看看,一定会喜欢。喜欢到忘记睡觉。
不过那是曾经。
现在的瓜州只剩下风沙,也早已经不再给老百姓说话的权力。
不过或者这也很快就会是曾经。
因为沙州已经出了变故。
沙州失陷,这样的坏消息此时还未传到瓜州那些老爷们的耳中,因此他们还是可以欢饮达旦、纸醉金迷。
沙州光复,这样的好消息此时也未传到瓜州那些泥腿子的耳中,因此他们还是只能缩在冷硬的被窝里、期盼着尽早能够进入梦乡。
一如过去的一万八千多个黑夜,当今夜的夜幕升起时,瓜州业已进入了梦乡。
瓜州的梦里,对比分明。一片的漆黑之中,固定的那么几家灯火通明点缀了整个梦境。在这个梦里,灯火通明的几家的欢声笑语彻夜不眠,而更广大的一片漆黑的房屋之中,一双双亮起的眼睛也在凝聚着微弱的光。
长夜漫漫,沙州的天许是明了,瓜州还会远么?
进入梦乡的只有瓜州,不包括瓜州人。
喻超白认识的人里,只有李明晨是瓜州人。
李明晨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夜晚,大约都有数以亿计的人在静静舔舐自己的伤口。只有夜里,只有被窝,只有在这短暂的时光中,他们的时光属于他们自己。
至于“明天”,这个词汇是最顶级的奢侈品,它们往往嫌贫爱富,绝不会轻易走进寻常百姓的眼中。
李明晨的眼睛很亮。
亮得刺眼。
他躺在床上,没有动,一只手伸进怀里,细细地抚摸着自己的锁骨。
那里,有一道疤。
这道疤很长,长得就像一条蜈蚣。不过比起长,这道疤更显着的特征是深。
他受这道伤时,几乎能够看见自己的心。
那颗心是红的,是热的,忠诚且勤劳,从不曾变。
心仍旧是最初的模样,人自然也是如此。
“无论何时,一定要记得自己的初心。”
这句话近来浮现在李明晨脑海中的频率有点过高了,他时常会问自己:李明晨,你的初心是什么?
然后每一次,他都会回答自己一个完全相同的答案。
这个回答不是一句话,而是那道疤。
他已经二十四岁,在江湖上也已混了六年,没有混到太多的金银财货,连媳妇也没讨到半个,倒是混出了一身疤和一个好名声。
李明晨曾对喻超白说,说他在瓜州有些名声,这句话说得还是过谦了。
整个瓜州的人都知道,晋昌县有个急公好义的好汉子,称名“雪狮儿”,平生专一抱打不平,人若求他,风里来雨里去!
风里来雨里去……嘿。
李明晨自嘲地笑笑,随即再次想起那件事来。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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