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和周梅云、白狼三个人还在一起,可不久之后,他就要启程去瓜州,拉着一票人干事业。
他自己尚且还在考虑以后,何况还得额外养活徐德龙等五十多张嘴?
做事业,不能浑浑噩噩的。
不过话说回来,一路走来,喻超白已经无数次考虑过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所有的一切矛盾,都可以用一个办法来解决。
但当他面对团甲忽律却一筹莫展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本身的不足。
他太弱了。弱的可怜,弱的让人发笑。
一头团甲忽律就能够让他束手无策,再加上五十几个还不如他的护卫,又能做成什么事?
靠着这些人,他能够做出他想做的事业么?
他喻超白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与小谭成亲,他要的还有更多。
然而现目前的情况来看,以他目前的实力,这些目的,还有办法可以实现么?
喻超白盯着周华良,嘴唇嗡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华良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大约的确是老了,跟你说这些事情……我是说,我很欣赏你跟着大郎一路走来的义气,但我并不赞同你现在的做法。”
说到这里,中年人终于顿了顿,直截了当的问:“我知道你现在起码已经拉到了五十多号人马,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以后要干什么?”
周华良目光灼灼,盯着年轻人尚且未脱稚气的脸庞,作出了承诺:“我的兄长已经与我谈及你的事情,他是很欣赏你的。事实上出于我个人的倾向,我也希望能够帮一帮你。”
“为什么?”
喻超白反问。
“因为义气。”
中年人回答。随即他想了想,慢条斯理的解释:“无论怎么说,你起码很讲义气,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假以时日,大郎真成了事,你肯定会帮衬着他……”
“只因为这个?”喻超白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嘲弄。
周华良笑了起来:“我知道,在你看来,你付出的这些是不需要回报的——但这不公平。一个讲义气的人沦落到遍体凌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古之义士至今难寻,你这样傻气的人并不多,情感上我是倾向于你的,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袖手旁观的。”
说到这里,周华良笑得有些鸡贼:“再说……大郎肯让你吃亏么?”
周梅云……
周梅云的钱可以不赚,但他是小猎人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这点面子却是不得不给的。
不得不说,中年男人的谈话颇具艺术性,不知不觉间,喻超白就上了套。
喻超白盯着中年人,良久,终于嗫嚅着说:“我想当将军……”
这么几个字却好像抽干了他全身的气力,年轻人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颤抖,他已经清楚的了解到自己的不足。
“在陇右想当将军其实不难,但我认为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太愿意采取常规的方式。”
周华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坚定:“我相信我的眼睛,你的眼神里藏着一团火气。你想要的东西很多,但你没有什么耐性一步步实践,也不愿意去做别的一些你认为不好的事情——说实在的,陇右的一些绿林人物,我是听说过的,但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么?”
喻超白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看,你连土皇帝都不想做,也不太乐意去做通家夏户。”
周华良斟酌着遣词:“实话说,年轻人不太愿意按部就班,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有的规矩的确愚蠢透顶。”
“但就像你肯跟着大郎来此一般,富贵虽然是险中求,但你认为你目前的本领,能够碰几颗钉?”
沉默,仍旧还是沉默。中年人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击中喻超白的软肋。
中年人没有给他喘息之机,继续乘胜追击:“所以你说你想做将军,那么必然就是大夏的将军了。”
周华良给他倒了杯茶,不动声色的递给他:“所以你想要拉起一支人马?”
喻超白猛地一抬头,眼中迸发出一种莫名的光焰。
那光焰像是火,又像是风,目光熊熊,却又有些飘忽不定。
周华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发出满意的叹息:“又或者……你想要的是整个陇右?”
喻超白再一次沉默了。
这的确是他考虑过的事情,但目前来看,实在是宏大得有些过于可笑了。
周华良这一次没有放过他,继续追问道:“这些人马的钱粮从何而来?”
喻超白仍旧沉默,突然却再次抬起了头,一字一句的说:“谁有钱粮,就管谁要。”
谁有钱粮,就管谁要……
周华良于是终于明白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
他没有再说什么,不置可否的站起身,拍了拍月白色长袍上的褶皱,指了指门外:“我已经明白你的想法了。现在,我要先去解决一下家事……这对母子在家里闹,在外面闹,在哪里都能闹,但那又如何?这总是我的家事。”
临出门前,中年人朝他眨了眨眼,嘴里说了句俏皮话:“其实依我看,陇右还是太小——不如大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