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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南多丘陵,丘陵之间是田野。
十里春风不赶场,悠悠稻田泛谷香,天朗气清、坤宇无穷,狭狭小路田鼠机灵,路的中间是荒埂,路的两边是轮印。
一直到天色将晚,一家四口几经问询终于来到一座民舍前,一扇柳木门开得结结实实,放眼望去,一口像磨盘似的水井格外显眼。
老妇人挎着一个竹篮,竹篮铺着一层油纸,放着翠绿色的艾叶米果。她不断向外张望,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只好前前后后踱着脚步。
苏茂突然昂起头来,他感觉到父亲的手掌突然紧了,更是在片刻之间抖了几分。
“爸爸!快看,灯亮了!”
苏清石抬目望去,只见那木门的左右,亮起来两盏贴墙的灯,两盏阔别多年,让苏清石动起喉结的灯。
细看去,两面竖起来的玻璃片中间,夹着一个灯头,那灯头还是早些年前的钨丝灯,玻璃片更是老旧年月雕刻的莲花鲤鱼。它亮在那里,像一幅挂了多年的年画。
这个在雷石灯火长河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再一次出现在苏清石面前,它是那么粗糙,却又那样无与伦比。
曾有一盏灯,启了雷石路。
无论虚实、不管假喻,灯这个东西都满是指引的意味,人们愿见万家灯火,也渴望人生履历的灯塔。
可人世之大千,处处都是浮沉起落,飘飘摇摇之后,一不记得何时出发,二不记得因何出发。
这莽莽茫茫的世俗,总有许多场合吞噬着人的本愿,最大的玩笑就是你和我谈理想,最没法再唠的嗑,就是这伙计杯酒下肚竟然扯起来初心。
于是乎,很多人变得自顾饮酒不再多聊,随着他们开悟又开悟,再也不会聊起来那么实诚的东西。
有的东西太过久远,有的东西掩得太深,还有的东西改头换面拎不出前世今生,更有的东西如背叛一般无法挽回。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把我们心中最初的那盏灯,看得再清晰一些。或许你已经离开他很久,但在你不曾着眼的地方,也许他还亮着。
比如,曾有一盏灯。
他叫花鱼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