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曹操多日阴沉的面貌总算生出了一抹别样表情，他玩味道：“李文优虽说给董卓干了不少罄竹难书的罪行，不过替我引荐了公达，如今连自己也离开长安跑来我处，倒是有趣了，走，仲德，随我去见见那位董卓的贤婿。”
两人肩并肩地走了一会儿，不消片刻便见到了那位相比过去更显瘦削阴沉的阴鸦李儒。
“在下李儒，见过曹将军。”李儒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这副态度倒是出乎了曹操的意料，他忙扶起李儒，倒是没摆出原本准备好的质问神色，而是平静道：“文优当初让公达托话给我，只恨操未能守住兖州，让你失望了，今番董卓身死，文优莫不是打算弃暗投明，与操共事？”
早就得知了消息的李儒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眼神中倒是没溅起什么波澜，他依旧将姿态放得很低，缓缓道：“虽说能虎踞兖州我的把握也能大上不少，但而今既然没辙，不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发兵西进前往汉中学那高祖韬光养晦。”
“凉州韩遂马腾俱是庸才，届时我等交好益州、北图凉州，入长安挟天子以令天下诸侯，而后神州可徐徐图之。”
只能说这层谋划在李儒的打算中本是替迁都长安的董卓所准备的，不过如今既然物是人非，他不介意扶曹操一把让其代替董卓完成他心中的愿想。
“这……”曹操原先都做好了去南阳搏一搏而后取荆州的打算，不过李儒的一席话仿佛给他提供了一条更胜之的新思路，“此法关系甚大，不过一旦事成，妙不可言，文优实乃我之福星，操当与汝秉烛夜谈细细探讨之。”
程昱虽对李儒抱有不少的戒心，只不过他也必须承认，凭他的眼界实属没有想到李儒这种改道汉中以成大事的妙法。
平日里的程昱不苟言笑，不过此刻他却突然想拉着荀攸厚脸皮去和李儒好好请教一番了。
然而这一想法才从程昱的脑海中划过，步伐沉重的荀攸便踱步来到曹操身旁。
“见过主公，见过文优。”荀攸简单行了一礼。
“不必客气公达，你与文优已是故交，今夜仲德也来，我等当一同探讨如何兵发汉中，只可惜志才身体抱恙，不能同来了啊！”曹操颇为可惜道。
“主公，志才他……志才他可能快撑不住了！”荀攸撇过头，他心里的沉重压抑顷刻间便传染给了在场的众人。
“你说什么？”曹操惊喝一声，旋即像疯了似的再也顾不上半点礼仪，迈开步子就朝安顿戏志才的营帐冲去。
浓郁苦涩药香弥漫的大帐中，时不时夹杂着戏志才的咳嗽声与沉重的鼻息。
“志才！志才！”曹操看着一副命不久矣模样的戏志才，恍惚间想起他们初见时的那副场景。
有些事情，往往是在即将失去或者失去以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才会让人追悔莫及。
“志才，你放心，你会好起来的，不就是个华佗吗？操就算把这天下掘地三尺也能给你找出来，长安里的那些名医我看也不比他华佗差。”曹操抓着戏志才苍白瘦削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戏志才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艰难张开他那干瘪褶皱的嘴唇，仿佛是用出最后气力，嗓音虚弱道：“主公，当日刘玄德入局兖州，非是我不愿开口，实是在下心知并无回转的可能，怕主公因我与荀幽郭嘉的关系介怀在心呐。”
“我知道的志才，我知道，可你也明白操就是这副性子，这么多年过去也很难改变啊。”曹操无比懊悔道。
戏志才看了眼尾随在程昱荀攸背后的那位一语不发的家伙，仿佛心愿已了，他最后拉着曹操的手，面带笑容道：“这位先生会完美顶替我的位置的，主公日后若想成就霸业，袁家兄弟不过昙花一现，江东猛虎家的小子需要谨慎对待，而即将坐拥三州之地的刘备才更值得主公你倾尽全力，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势力共敌之。”
“可惜，可叹我应该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说罢，病重谋士的双手脱力倒下，油尽灯枯，英年早逝。
初平四年的早春，天空中属于曹操的那颗火红将星，黯淡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