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遗忘之前（be）

世界在眼底渐渐褪色为虚无的单调，一如既往温暖的火焰跳动着，却终究只是交织出一片茫然的苍白。

“阿绫，你最近怎么一直只买白裙子嗳？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这个颜色不耐脏嘛？”

“哪有，白色百搭！再说了我喜新厌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偶尔换个风格，好去勾搭我们家焰子呀～”

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眼神眷恋又茫然地离开季曦绣着点点红梅的裙角。

家里卧室的窗帘，焰王最喜欢的那件外套，还有去年生日小曦送给自己的小夜灯……

都是什么颜色，本来应该是什么模样来着？

好像……越来越记不清了啊。

【9】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再然后……

啊，好像也记不清了呢。

无数曾经视若珍宝的回忆悄无声息沉入幽蓝海底，或许偶有泡沫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浮出，却又被温柔而残忍地轻柔拥抱，与飘散水面的雪花共同沉沦。

“对不起对不起，本来下班回来路上要给你带礼物的，结果脑子一糊涂给忘了——”

“可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为什么要给我带礼物啊？”

“哎呀这、这不是嘴瓢了嘛，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我看看陶喜儿做的蛋糕——嚯不错嘛，咱们有特权就是好，不然还得巴巴儿地跟别人一起排队呢……”

烛火摇曳里她只得勉强看清了他的脸，犹豫着本想坦白些什么，一瞬间的动容却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不知怎的突然没了行迹，与流失的记忆一同散作了蜡烛上袅袅升起的几缕轻烟。

夸克星迎来了又一个冬天。

【10】

时空的法则从不是一句玩笑般的儿戏妄言。

在那些轻易便能被不动声色揭过的小打小闹告一段落后，紧随其后的便是无尽的梦境沉沦。

或许，早在第一次梦魇惊醒之际，便该知道等着自己的只会是更残忍的现实罢。

任由他的指尖颤抖着擦去嘴角一道刺眼的鲜红，她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安抚地拥抱她手足无措的爱人：

“没事没事，只是牙龈发炎出血而已，过两天系统升级好了我跟它要点消炎药，保证药到病除，你就别担心啦。”

梦里……梦里是什么？

欧趴和陶格长老，还有欧斯校长，大甜甜老师，萌骑士的大家、季曦、裴旗、乔徵……

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来过的，又都说过些什么来着？

……啧，果然也记不得了啊。

温顺地就着焰王的手喝下欧趴送来的魔药，她有些惫懒地裹了裹身上盖着的绒毯，将自己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面：

——“下雪了么？

“陪我出去看看吧。”

【11】

“所以。”

是为了我。

这四个字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痛了他干哑的喉咙，也一点点温热了不住酸涩的眼眶。

“我这人脾气又臭又硬，要是我不想做的事，谁也别想强迫我。”

她却毫不在意地笑起来，一对浅浅的酒窝浮于颊边，一如戴上那枚戒指的当年：

“你还记得《寻梦环游记》里怎么说的嘛？”

“……记得。

“‘死亡并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12】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

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

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

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她畏惧之事从不是死亡。

所忧所惧，所顾虑所介怀，不过是唯恐那所谓的，“遗忘”。

【13】

“但我不怕。”

“什么？”

“——‘遗忘’。”

繁复的魔法阵忽而自脚下浮现，不多时刺眼的金色光芒便自其中喷薄而出，瞬间照亮了一片黑与白的苍凉世界。

几乎是顷刻间便在那片久违的色彩里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她慌乱地伸手去够向他的手指，却只是徒劳地重重垂落在了身侧：“你是不是和统子……”

“没错。”

弯腰珍重而小心地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角，他直起身子，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张早已泪流满脸的脸：

“系统答应过我，会把你平安送回原来的世界。”

“但是你明知道这样做我就会不记得——”

“没关系。

“只要你没事就好。”

光芒散尽，原地空无一人。

阴暗的天空又一次飘起了绵绵细雪。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泪水的余温。

【14】

再次见到系统便是在新年来临之际。

不再是只存在于纪绫口中的“虚拟形态”，杏眼长发的少女疲惫地倚在桌边，细看时竟与宿主有几分相似：

“好久不见，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她……”开口时竟因着未曾察觉到的紧张而有些沙哑，他忙清了清嗓子，这才有些不安地继续道，“她还好吗？”

“嗯，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

泛着淡淡流光的荧幕自他眼前铺陈开来，里头的姑娘咬着葡萄汁的吸管，正窸窸窣窣地在纸上画着些什么：

“瑶瑶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没有我就上色了？”

“我丢画这么像！你不是说不会画画的嘛！”一旁的女生闻言探头过来，顿时便讶异地啧啧了两声，“要不是焰王只是个剧里的人物，我差点以为你真见过他了。”

“喂！怎么可能！”女孩顿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都没见过演员本人好不好！”

“你不是爱看穿越小说嘛，万一哪天也穿越了跟焰王谈个恋爱也不是没可能哦～”

“……醒醒，还没到睡觉点呢，别说梦话。”

画面随着女孩子们打闹成一团的欢声笑语而渐渐消散，他沉默着站在原地半晌，最终却只是安静地转过了身，重新披上了那身进门时刚刚脱下的外套。

系统一时讶然：“不再……看看她吗？”

“不用，今天还要谢谢你专门过来一趟。”

庭院里暖橙灯光下的雪地闪烁着鎏金般的点点光芒，他定定地看了阵，突然重新戴好指间的红宝石戒指，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将自己没入了那片无人的黑暗里。

“阿绫，雪停了。”

【15】

“比生命更远，我想用死亡对你说爱。

“比爱更远，我想用遗忘对你说爱。”

——从前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此后故事细水流长，孤独择日而终。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