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张鹤龄顿了下来,不过,朱佑樘听明白了。
张鹤龄用比较直白,也比较粗暴的方式解释,他又怎会不明白。
若是矛盾一步步激化,天下必反,或许,改朝换代便由此发生了。
而其中若是再加上更多阶层,更多追逐利益的有心之人,那瞬间也不无可能。
这是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殷鉴,或可言,只要读过书,学过史的人,都能明白。可偏偏,也是历朝历代所共通的最大难题。
“长孺,你认为该如何去解决呢?”
“回陛下,在臣看来,无非,内与外。在内,完全制度体系,把控军政民生,以规矩约束方圆。而对外……既是有矛盾,既是缺少了利益,那何不如,去通过不限于军事、政治、贸易的手段,去寻求利益呢?
土地不够日益增长的阶层和百姓所需,那便找土地,物资不够,那便找物资,大明很大,但整个天下更大。
此法,在寻求利益的同时,何尝不是,将我大明自身的矛盾,转嫁于外了?”
朱佑樘沉默了,心中也起了一丝惊异。
张鹤龄这一说法无疑很大胆,但细想而下,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的思路。
其实,若是遍观历史过往,并非无先例可言。
譬如,打破各自为政,一县一郡皆为国的时代,开创中央集权的大秦。
秦便是对内严苛制度,对外,转嫁矛盾,这才有了华夏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王朝诞生。
历史对秦始皇的褒贬不一,但无人可否认,秦始皇以及大秦对华夏大一统带来的长久、深远的意义。
可历史同样证明了,稍有不慎,或许转瞬便是万劫不复。
良久,朱佑樘轻叹道:“长孺,事并非那般简单啊……”
张鹤龄淡淡道:“陛下,说不简单也不简单,但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只看陛下,是如何看待而已。”
“怎么说?”
“回陛下,臣所言,陛下是不是想起了先秦?那臣先秦为例,它通过战争的手段建立了我华夏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可谓成功,大秦的强大亦毋庸置疑。
当然,他也失败了,民心被各方阶层裹挟,原本的阶层权贵因自身利益被侵夺,亡秦之心不死。秦始皇一朝崩逝,天下立变。
但若是以更高的格局去看,大秦成功与成败,又岂可一概而论?便是直至今日,哪一朝不称那位秦皇陛下一声始皇帝。再者,以史为鉴,其实,或可做的更为精细一些,民生,舆论导向,以及对既往阶层的掌控乃至同化,等等……”
“格局?更为精细……”
朱佑樘缓缓的念叨了几声,脑中的思绪,不停的向外发散。
“罢了,今日到此为止吧。长孺,你先退下吧!”
“呃……陛下,臣还有事要向陛下请示……”
朱佑樘愣了愣,没好气道:“有事请示你不早早的说完,还整出这么多话来……说吧,何事!”
“回陛下,臣请陛下允准臣去往坤宁宫……”
“见皇后?你要去便去就是,怎……”
朱佑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只是说话间,人又稍楞了楞。
好像是有些不妥,外戚国舅不请示皇帝便去皇后寝宫,定然不妥啊。
只是,往常宫内很少在意这些罢了,便是朱佑樘也未曾真正在意过。
好似最近几月,张鹤龄很讲规矩了,入宫请示,去坤宁宫更是请示,但也未曾如今日这般特意郑重。
朱佑樘又是疑惑,又是警惕,道:“长孺,你要见皇后,是有何事?朕告诉你,若是因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去叨扰皇后,朕可饶不了你。”
“陛下,臣哪敢啊,臣只是要向家姐报喜,还有,向宫里的老母亲报喜……”
“报喜?”
“是啊,报喜!”
张鹤龄的脸色可见的柔和起来,还带上了一丝安慰与欣喜,道:“臣的妻子王氏已有身孕…”
“啊?”
朱佑樘也是面露喜色道:“好啊,确是喜事,早前皇后还时而和朕念叨,如今,总算让皇后了却一大心事了。
莫要楞着了,快去,长孺,今日你便在坤宁宫用了晚膳再行出宫,等……陈准,你领寿宁伯前去坤宁宫,顺便也和坤宁宫说一声,稍晚些,朕便过去。”
“奴婢遵旨!”
陈准应命之后,下了御阶,来到张鹤龄身边,拱手道:“寿宁伯,恭喜了!”
“谢陈公公!”
“寿宁伯,随奴婢来?”
“陈公公请……”
两人寒暄几句,张鹤龄便请示皇帝,告别离去。
本来还打算借着话头说些事情,但想想方才陛下说晚些时候要去坤宁宫,他便也暂且作罢。
也正好让陛下有个空闲时间思索一番,说不得稍晚些,或许也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