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大臣,自然不是庸人,听完张鹤龄的一番叙说,他们也真正对查封之事,提高了足够的重视。
且他们从心底里也认可了张鹤龄所言,并非是危言耸听。
站于他们的位置之上,又怎会没有纵览时局、未雨绸缪的眼界与格局。
不过,他们尽管认同,但从张鹤龄嘴中说出,总让他们心中一时复杂,未曾附和上去。
但当下的表现,沉默便已是极好的证明了。
朱佑樘也是用心的听完了张鹤龄的叙说,他也不由对张鹤龄更多了一分满意。
类似的话语,早之前张鹤龄便与他说过,但当时,张鹤龄也只提到了对百姓以及官员的影响。
而今日,张鹤龄将其提到了整个经济体系之上,整个看待事物的格局,无疑更高了。
且说的虽无据,但有理。
朱佑樘暗自点了点头,道:“诸位爱卿,寿宁伯所言,朕思量着,觉得很有几分道理。此等营生,朝廷更当给与重视……几位爱卿,该当如何处置?”
皇帝说话了,且是看着刘健说的,但刘健却一时未曾回话,他似乎在思量着甚么。
此时,李东阳却是站了出来。
其实平常时候,三位内阁大学士同时出现之时,皆是以刘健为主,回话、决断,皆出于刘健。
谢迁偶尔还会说道说道,可李东阳一直都极为低调。
不过,张鹤龄方才一席话,让李东阳心有感触,他一时间也顾不上去考虑那些了。
李东阳道:“陛下,听寿宁伯所言,让臣感悟良多。臣等失职,竟然未曾发现此等隐患。顺天府此番行事,有理,且只论本意初衷,当该给与嘉奖……”
“嘉奖或是其他,此时暂且不论!”
朱佑樘摆摆手,道:“李爱卿,你认为此事,当为?”
“回陛下,当为,且要郑重调查,不过,调查甚或处罚只是小事,几家十几家铺子,甚或几名官员的处罚,也是小事,最终是要将预想之隐患防于未然……
可此事,毕竟是臣等预想,且此等预想,也并不是所有官员、百姓,皆能预见之事。此一来,难免有众多不认可之人,且会让人觉得朝廷行事太过粗暴。恐将对朝廷的威信有所影响……”
朱佑樘点点头,他自然是认可李东阳所言。
这也是当日张鹤龄向他禀报之时,他未曾直接答应,他心中的顾虑所在啊。
可谁成想,张鹤龄未等到他决断授命,自个儿就先动了。
结果显而易见,只是刚起头呢,便已是百姓小乱,朝廷官员的弹劾满天飞。
当然,也正是因这堆满案头的弹劾奏本,使得他对此事,更加重视起来。
这也是,他今日特意召几位重臣前来商议的根本原因。
弹劾本身只是小事,只要他这个皇帝不以群情汹汹而给张鹤龄治罪,看张鹤龄的样子,也不在乎名声如何。
但终归是乱子,对朝堂的平稳,影响颇大,但还是那句话,事不可尽言,且事也要继续办下去,麻烦肯定一时无法遏制。
这时,便需要几位辅政大臣了。
李东阳既已站了出来,此时也不会再顾忌于说话,他奏道:“陛下,臣一时也未想到好法子,不过,臣毛遂自荐,请陛下允准臣主持此番之事……”
朱佑樘稍有些意外,但他明白李东阳的意思。
李东阳身为内阁次辅,其官位和其朝堂的影响力,自不用多言。
他更是年少中第,学识让人钦佩。且为官数十载,主持科考且屡谏贤能,朝廷的官员们,便是对他不亲近之人,也总会给几分面子。
若是由李东阳主持,想来,麻烦要少去很多。
朱佑樘有些心动,但一时也未应下,他望向了刘健和谢迁。
刘健和谢迁其实也意外,此事若对一般朝臣而言,倒也或许是一桩在陛下跟前露脸的事。
但李东阳不需要这些啊,他已是位极人臣,且处于他的位置,在朝廷以及官员之中的声望或许更为重要些。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又不意外了,李东阳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们也不反对,也不赞同。
突然,张鹤龄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学士之心,张某佩服。若真有李学士主持此事,想来更能体现朝廷的重视。且李学士亦大可放心,到目前为止,顺天府行事,名正言顺、无有任何可指谪之处。
此事的起因,是山西一苏姓商贾,不屈于朝廷某些赃官压迫,愤而起告。顺天府受理之后,听其所述诸多钱铺子内情,且查实之下,十几家店铺皆未曾按朝廷规定的纳税数额予以纳税。且巧立名目,严重损耗了朝廷的利益。此等事,怎容姑息。
顺天府遂请锦衣卫、兵马司协同办案,封铺抓人,合理合法!”
“呵呵~”
李东阳淡淡的笑了笑,好一个合理合法。
之前他未曾详细了解过顺天府如何办起了这一桩案子,但只凭他现在听听,也能明白,其中所藏的隐情。
他那位老同年,虽也颇有意志,但这般决断定然是没有的。且好好的商贾,为何上告,为何敢上告官员,状告同行,满满的都是让人思量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位寿宁伯,越来越让他感慨了。
“既如此……”
朱佑樘目光扫了一下殿下的众人,决断道:“李爱卿,此案便由你主持!”
“臣遵旨!”
李东阳恭声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