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他去讲这些,直接来实际的,且这个实际,只能是以张鹤龄的意志为准。
张鹤龄的直接,让常伯凯稍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经商几十载,游走于官商两界,经历非是白来的。
他稍一思忖,便恭声道:“伯爷,小民代表在京晋商七家,向求伯爷您一个准话?”
“先不忙,本伯还未说完你送来的东西呢!”
张鹤龄摆手,指着那些银票道:“这些个硬纸,质量颇佳,可这纸都已有字了,也不足用啊,稍后便带回去吧,若真有心,不妨送本伯一些上好白纸,说起来赠些笔墨纸砚,倒也算风雅之事。”
张鹤龄一眼,让常伯凯更是默然,似乎张鹤龄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坚决啊。
稍顷,常伯凯再次一礼,道:“伯爷,小民等不过乃是地方一游商,所行也不过是做些高买低卖的小营生,虽挣了些家业,但想来伯爷您也瞧不上。
却不知此番何处开罪了伯爷,使得伯爷您大动干戈,还请伯爷您不吝教诲,伯爷您大人有大量,若小民等尚有可补救之处,恭听伯爷示下。且小民也代表各家表态,无论此番如何,往日节庆年余,小民等的孝敬必准时送至府上……”
“哈哈!”
张鹤龄笑了笑,笑着笑着,又摇了摇头。
常伯凯不明所以,但他也未说话,只是恭敬、真诚,望着张鹤龄。
张鹤龄笑道:“不得不说,你是个人才,你所谓那些家,本伯不知,其实本伯也不大感兴趣。但你常伯凯,倒让本伯高看一眼。非是本伯讽刺,本伯所言乃真诚实意。本伯就喜欢这般干脆的处事方式。”
张鹤龄笑着赞了一句,也不等常伯凯接话,突然正色道:“既然话已言明,那本伯便开诚布公,顺天府查封钱铺子,是本伯建议的,苏家上告,也是本伯支持的,且本伯不怕告诉你,在此事之上,无论谁来,本伯都会支持到底……”
常伯凯面色不禁微变,便知此事已非金钱解决的了,可他还有些不甘心,于是问道:“伯爷,便真无缓和之余地?”
张鹤龄不答反问:“常东家,你觉得,尔等如今经营的钱铺子,到底是好是坏?嗯……别用那些官面上的话来敷衍本伯!”
常伯凯略一迟疑,道:“钱铺子乃是便民利商,且也有利于家国的营生。”
言至此,常伯凯抬眼略一瞥张鹤龄的神色,便知道,张鹤龄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他心中暗叹,道:“不过,经营之中,难免有些不合仪礼法度之事,但请容小民解释一二,小民等亦是无奈……”
闻言至此,张鹤龄点点头,便摆手打断了常伯凯,道:“本伯知你们或许有无奈之时,但本伯更愿意相信,无奈之后的甘之如饴。
好了,话至此,便够了。你既然坦诚,那本伯也再给你一个坦诚之言……”
“老爷……”
就在张鹤龄要说话时,又是一个府里的下人喊着话向偏厅而来。
卢齐一直站在张鹤龄身边,不曾言语,看着张鹤龄的表现,正暗自感喟,老太爷若是见着如今的老爷,该有多欣慰。
他们寿宁伯府,虽短短几月从候降伯,家里似乎也比往日更为拮据,但寿宁伯府,比起往日,无论声势和影响,早不可同日而语。
他心中也是暗自决定,老爷在外面,顶着诸多压力,壮张家门楣,他作为府中管家,日后当好生为老爷管好府上,协助老爷经营好张家家业。
可他正自感怀之时,这突然进来的家丁,让他不满了。
莽莽撞撞的,还有个甚规矩,若这般让老爷不满……
于是,他几步走到厅门前,便是冷着脸,训斥道:“不知老爷正在会客?!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老爷恕罪,管家恕罪,容小的禀报……”
“齐叔,让他进来说话吧!”
“是!”
卢齐应了是,但依然狠狠的瞪了家丁一眼,意思好像是说,待会再收拾你。
不过,可惜了,家丁没注意到,他已是向张鹤龄禀报道:“启禀老爷,宫里来人传陛下口谕,宣您进宫见驾……”
“进宫?”
张鹤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猜测,说不得又是他最近的事了,或许,还就是当下这一事。
“齐叔,劳你去前院暂且接待来人,本伯稍做整理,随后就到!”
“是,老爷!”
卢齐带着家丁,快步向着府前而去,此时,张鹤龄也站了起来。
“伯爷……”
见张鹤龄马上便要出府进宫,一副立刻离开的架势,常伯凯终于有些不太淡定了。
“哦,宫里来人,倒差点将你忘了。方才说到哪儿了?”
张鹤龄像是恍然一般,道:“对,说到本伯也给你一句坦诚……”
“常东家,明人不说暗话,此番查封,由本伯发起,目前而言,顺天府和本伯所管的衙门,有足够的权责去处置此事。所以,尔等若是打着法理上的主意,便无须多考虑了。便是尔等身后的官员,在此事之上,也无法名正言顺阻拦本伯。
故而,本伯给你一个准话,查,定然会查,且任何藏污纳垢之处,本伯都不会轻纵……先莫急,听本伯说完……”
见常伯凯已是面露急色,欲要说话之时,张鹤龄摆摆手,继续道:“钱铺子的实际东家,是你们,承你坦诚,未曾糊弄本伯。本伯可以给你一个准话,此番查处之时,本伯可以只管明面上的东家。至于尔等,本伯更可以当不知道。即便日后你们再经营,那也是尔等的自由……”
“伯爷,那如何当您不知道呢?或者,日后若是再经营,又如何能使此番之事,不至重演?”
“呵呵,这才是明白人!”
张鹤龄赞许的点点头,笑道:“方才本伯已是说过,经营的营生之中有好有坏,但既是有好有坏,在其间,本伯自要先行一步,将坏的去除。
营生本身无错,本伯反而颇为看重钱铺子的发展前景,故而,便是再经营,自无不可。甚至将来,本伯奏请陛下予以支持为不无可能。但无论如何经营,谁来经营,必须在有约束且遵循法礼的框架之下……”
“伯爷……”
常伯凯明白了,他便要说话。
然而,张鹤龄又是摆手,道:“常东家,此时无论你想说甚么,本伯都不想听。且你当下更无须向本伯表态,本伯也不信。
非是本伯看低与你,你方才说,代表了七家晋商,或许代表了很多大小不一与尔等有关联的人。但实话说,本伯觉着,你并不能代表所有人。且回去后,好生斟酌吧,此事便如此。
好了,本伯要进宫面圣,便这样吧,来人……”
“小的,在!”
“送常东家出府!”
“是!”
“伯爷,您……”
“常伯凯,毋庸再言,带上那些纸,且去吧。日后如何,且看尔等的态度了……”
“伯爷,小民……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