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随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这傻子说什么胡话呢?
他笑的腰都弯起来了,声音不稳:“你莫不是个傻子?那些打奴是西域运来的,成色最是优渥,一拳就能将你打的眼冒金星,两拳下去恐怕就脑浆迸溅了,你想赢他们?下辈子吧……”
讥笑声不断传来,可裴砚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眼瞧着周围人看傻子似的目光,并未多语,只是回了句。
“哥哥所说之话,我都记住了,今日傍晚前就去前院。”
然后,便一脸淡漠的转身,去干自己的活了。
只有一旁的小侍从颇有些担心的瞧着他:“砚哥儿,你莫不是疯了?那些打奴我前些日子见过,各个都是凶神恶煞,块头可抵你两三个呢,打你,比捏死只蚂蚁都容易!”
少年手里的活不停,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我知道,无事。”
……
宁安殿外的一小束栀子花,在日头的照耀下,闪着贵气的金光,飞檐斗拱上镶嵌的琉璃瓦,泛着斑斓,乱花入眼,纷华靡丽。
扶樱伸了伸懒腰,由衷的觉得,今日是个好天儿,唯一的遗憾,是她的小栀子花精神头不算好。
嬷嬷在一旁催促:“殿下,再不梳妆,恐怕便来不及了。”
对了,姑姑今日在府里设宴,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她这才直起懒懒的小身子:“差点忘了。”
嬷嬷将人扶过来,不由地一笑:“听长公主说,今日开宴,有好东西要送给殿下呢。”
扶樱嘴角微微一笑,想来一定又是珠钗步摇这类的,她这姑姑,平日里最大的喜好,就是搜罗各色的发饰,送给她的小玩意儿,能绕长安城三圈都还不够嘞!
季府的金玉阁,已经是热闹非凡了,那些舞姿曼妙的歌姬,各个都面带轻纱,似柳絮般飞舞,嬉戏笑闹,美酒丝竹,秋日的阵阵凉风拂过,迎面而来的,都是带着脂粉气的芳香。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可是九成的宾客已经盈门,首辅府外头处处都是高官贵人的香车宝马,一片纸醉金迷。
裴砚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等华贵奢靡的秋日宴,长长的水秀飘舞映在他的瞳孔里,却没有丝毫驻足的温度。
可能稍不留神,便是叫人活生生溺死在这莺歌燕舞的温柔窟。
穷奢极欲,衰将及之。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小侍从还在苦口婆心的劝他:“砚哥儿,不若你跑吧,跑了不过是砸一个月的奉钱,总比命重要!”
裴砚淡淡一笑,仿佛任何事都不足以他挂心:“小多,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拂,我会没事的,菩萨娘娘会保佑我。”
小多深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动他的,便叹了口气,眼瞧着那瘦弱的背影离开:“怎么就这么倔呢!”
前头院子里有个金雀阁,名字像是姑娘的闺阁,其实是用来纂养打奴的,等他们练就了一身本领,便会被送到斗兽场,在一场一场血腥的格斗赛里,为大魏那位尊贵的长公主,赢得荣誉。
长乐长公主,一爱收集发饰,二爱观看厮杀残忍的格斗赛,真是矛盾至极的人。
而今日,金雀阁里的所有打奴都摩拳擦掌,因为他们之中的胜利者,会被送给那位被大魏王室视若掌上珍珠的金枝玉叶,宁安小公主。
成为小公主的随奴,会是他们一生的荣耀。
可迎面走来一个瘦弱的小子,倒叫打奴们好奇的全都瞧了过来。
少年身量很高,可是肩膀却瘦弱的厉害,一身玄衣,搭在肩头的乌发,云色流曳,凤眸别致风流,苍白的肌肤,加上带着点艳色的五官,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道。
确定这不是哪家女伴男装的娇美姬妾?别说是提刀杀人了,好像一个手指头都能戳倒似的。
可是眉宇间却裹挟了三分凌厉的英气,总之没有一丝的女气,他轻轻抬手作揖礼,声音爽朗:“哥哥们好。”
有个皮肤黝黑,高大的有些骇人的打奴,居高临下的挑了挑眉:“你是谁?”
裴砚嘴角的笑意恣意又洒脱:“我是哥哥们的陪练。”
状似黑疙瘩的打奴,不屑的扫视了一眼,竟然是仰天大笑起来:“陪练?你?”
众人接连笑作一团,然后,黑疙瘩一掌拍在少年瘦弱的肩膀:“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识相的就滚远点!”
可是,这一掌下,少年竟然是未被撼动丝毫。
黑疙瘩微微皱眉,眼里带着点不甘的诧异,忽然抬脚便直冲裴砚的腰腹踹了过去,果然,少年急剧后退,被甩出去不远的距离,狼狈的倒地。
似乎有难忍的汗珠渗出,少年脸色瞬间煞白,恹恹病弱,痛苦不堪。
黑疙瘩见状,心里确信,刚刚第一掌是自己疏忽,他满意的大笑:“病秧子小儿罢了!”
众人调笑一番也就四下散开了,刚刚还低着头的裴砚缓缓收敛了神情,瞧着那群黑疙瘩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神色晦暗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