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达到，他把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拎着酒便径直返回了教会。
墓园的位置在教会驻地的西侧，有专门的守墓人岗位，由审判所负责出人排班担任。
不仅清闲事少，还有额外的补贴可以拿，在审判所内部也算是个热门差事，轮值的时候和放假也没什么区别。
阿尔文在守墓人处做完登记，很顺利的进入到了墓园里面。
本就昏暗的天空似乎更加阴沉了几分，他看着那一座座新增的覆雪墓碑，神色平静如水。
酒瓶上的塞子被随手拔掉，浓郁的果香味散发出来。
阿尔文手腕微微倾斜，清澈如水般的酒液洒落到地上，融化一层薄薄的积雪。
他迈开脚步，走的并不快，酒液的倾洒也保持在细水长流的程度，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痕迹。
他的视线扫过每一座墓碑，上面印着照片，也刻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有的人牺牲在雾海，有的人牺牲在救援贵族时的怪物手中，有的人……
阿尔文默默打量着这一切，直到走到新增墓碑的尽头，手中的酒瓶也正好空掉，他才停下脚步，缓缓吐出一口气。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微微偏头，很是突兀的出声，对上身后老人的目光。
“因为你没赶上他们的送别礼。”谢尔顿摇了摇头。
阿尔文转过身子，点点脑袋，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凯文跟我说，雾海有情况？和您之前那么着急是不是有些联系？”
“算是。”谢尔顿脸上露出苦笑，“上次攻略战的目标，是一位半神亡灵。”
“亡灵……半神。”
阿尔文细细咀嚼着这两个拼接到一起的词汇，开口问道，“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没错。”谢尔顿叹了口气，“圆桌议会上，有些老东西明显已经开始发疯了。”
阿尔文双臂环胸，表示自己能理解，“他们被卡在传奇太久，现在终于看到了更进一步的路，怎么可能不癫狂？”
“所以，您希望我能成为半神？”
“对。”
谢尔顿坦然承认。
“您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呢？”阿尔文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而是选择了询问，“明明您也有可能更进一步。”
“我做不到的，阿尔文，这点我心里清楚。”
谢尔顿对着他摆摆手，说起这句话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遗憾或不满，只有极致的平静。
“至于原因，你以后会知道。”
“……”
阿尔文沉默半晌，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试试。”
谢尔顿一怔，准备好的劝说词全被阿尔文出人预料的反应堵了回去。
他回过神来，心里涌起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你这次怎么同意的这么快？”
“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嘛。”
阿尔文也不多解释，只是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对了，我也有事要跟您说。”
“讲吧。”
“是关于之前在格莱恩特出现的那位邪神的。”
阿尔文组织了下语言，快速把米切尔的律法异常和对邪教徒灵魂可能存在问题的猜测讲了一遍。
但话到最后，他却明显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总觉得邪神律法的破损和那个被替换了的科尔曼脱不开关系。”
“在你没醒的时候，凯文和我讲过你的猜测。”
谢尔顿捋着胡子，稍稍沉吟。
“历史的残影这个猜测并非没有成立的可能，还有中娅的经历和第301节的事……我回去后会尝试确定对方身份的，还有别的吗？”
“我暂时还没想到。”阿尔文轻轻摇头。
“那就先这样。”谢尔顿的身形开始渐渐变淡。
阿尔文微微颔首，目送着教宗离开。
等到墓园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又转过身，看着那些安眠中的灵魂发呆。
半神的出现对于现在的局面无异于一次大洗牌，教会也需要一个全新的顶尖战力来继续保证秩序的存在。
被这样好像宏大到没边的责任忽然压到身上，阿尔文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迷茫。
他曾经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很简单，并不如何高远，只是普普通通到有些颓废的程度。
利用死亡律法的力量尽可能的帮教会做些事，不娶妻、不生子，不要和任何人有足以影响对方一生的牵扯。
因为这样，如果未来某天他的存在不再被教会所认可，那么他自杀也好，在任务中失手被杀也罢，至少可以死的干脆利落。
他本就是不容于时代、甚至不容于这个世界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必须活着的必要。
由命运的眷顾而得来的第二条生命，在某天被收回去也是很合理的事。
阿尔文不敢再奢求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每一次和邪教徒或邪神的战斗中，都敢舍身玩命的原因。
他已经习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
但是在西尔维娅到来以后，好像所有事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阿尔文的生活中多出了更多以前没有的东西，他的观念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他的女仆、他的圣女，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和他的情绪挂钩。
他想娶西尔维娅，想尝试下两世为人却从没体验过的婚姻，想和她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点。
这种种的一切，再加上刚刚被谢尔顿赋予了成为半神的责任，说不出的异样感在此刻一股脑的爆发出来，让阿尔文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我真的能做得好吗？”
他不由得低声自语着，但沉眠的英魂们只是自顾自的酣睡，没人能站出来给他答案。
叹了口气，阿尔文花了点时间整理好散落的情绪，才终于迈开略显错乱的步伐，像是喝醉了似的向着墓园外踉踉跄跄的走去。
在他踏出墓园的瞬间，仿佛有一束光从黑暗低沉的天空中照下来，把他的世界忽然点亮。
西尔维娅双手交叉在身前，安安静静的站在守墓人的登记桌旁。
看到阿尔文出来，她那倒映纯净天空的眼睛亮了亮。
“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