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的心中蕴着天下苍生,所谓苍生,就不仅仅是她。
“夫君,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舍不得我了啊。”
还是没反应。
唉。苏津默然叹息。
看来,时桑是真的有点难过。
她上前一步,牵起时桑的手,左右捏着他的手背,放柔了嗓音:“夫君,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至此,时桑适才抬起眸子。
不知何时,他的眼角染上一抹猩红,像是指尖扎破时渗出的血珠,又像是雪山顶上的彼岸花。
是被惨白衬得愈发刺目的红。
“夫君……”苏津恍然,也有些惊愕。
平日里,时桑的情绪都太过浅淡,如暗流涌动。
以苏津的共情之力,显然难以从他那静默如深渊的眸子,或是面无表情的神色中觉察到他的喜欢。
故而此刻瞧见那明晃晃的哀伤,苏津一时不可置信。
时桑会为与她的分别而落泪吗?
可是……她不想见时桑落泪。
她惟愿时桑永远心安神泰,永远揣着神仙的清冷,永远睥睨众生,不必低头。
她的夫君,就当如此。
天塌下来,有她顶着。
“夫君,”她故意挤眉弄眼,拿出一贯的调戏之言,“此刻我们就要分别了,你高低得让我亲一口,不枉我们相处三……唔。”
猝不及防,时桑探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距离极速拉近。
当唇贴上一方陌生的温软,苏津脑中似有弦崩断。
“叮”一声,尔后徒剩空白。
似是春日里细碎的阳光,温暖包容。
似是九天从未被踩踏过的云彩,柔软细腻。
似是岁日没放成的烟花,烂漫璀璨。
她说得没错,时桑于她,就像是狗熊的蜜,鱼精的水,花花的鹿角,缺他不可。
正因有他,万物才是万物,天地方成天地,此为圆满。
此刻,就很圆满。
温热近在咫尺,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她要醉了,醉得心神荡漾。
她仿佛成了一滩水,化在他的掌心。
有一点,苏津甚是得意——
如她所料,那么能说会道的嘴,果然很好亲。
温度敛起,时桑已然双颊绯红,整张脸就像是新鲜出笼的包子,热气腾腾。
他们不知何时闭上的眼,只知,睁开时,仅有彼此。
以额贴上她的额,时桑搂着她,凝视着她,贪恋所剩无几的温存。
半晌,他哑着嗓子低语:“别忘了来接我。”
苏津粲然一笑,星眸贝齿,“夫君,等你寿终正寝那日,我一定早早地在九天候着,叫你再也逃不开我的魔爪!”
她眉眼一弯,阴霾便一扫而光。
时桑轻笑,继而利落转身。
不可再看,不可再言,否则……就走不了了。
重归猪背,时桑轻拍阿哼的脖颈。
阿哼犹豫着没动,低头瞧了眼苏津,乌黑的猪眼里涌动着困惑。
苏津对他摆摆手,阿哼这才仰脖抬蹄,启程了。
棕褐的身影一点点缩小,直至融入长空,再也望不见。
苏津久久伫立。
身后是苍茫的天,连绵的山,她置于其中,渺小而无力。
天地太广,包罗万象更迭,碧落黄泉,欲念纵横,也就难生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