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休整后,行路继续。
正式登山前的修整确实有其必要意义。
随着地面的倾斜幅度逐渐加大,再加上过去行路的人缘稀少,变得越发荒凉的山坡上逐渐少有适合落脚的位置。有时候为了前行,甚至不得不向着侧方又或是下方绕过弯道,以此来避免过分不利的山崖。
但好在这基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多走了一段路,又用另一个视角去看之前一路上见惯的风景。
来时的小镇已经被行过的林荫遮蔽了大半,站在较往日更高的位置上,就连之前看远比几人加起来都高的参天大树,此时也已经化作了远端灰白细长的线。砖红色的墙瓦在冬日深翠的绿色间隐约显露,细小的黑点来回行走,几乎分不清具体的位置。
走在最前方的两位少女仿佛有着永远用不完的活力,叽叽喳喳地吵得热闹。
出门时吵得最激烈的就是安妮。
大抵是厌烦了在永无止境的书堆内的工作,几天前的晚上,恰在我出门办事的时候,怂恿过希卡莉加入后的安妮,又轻松取得了暂时找不到头绪的耀疲惫的认同,两人几乎是叽叽咕咕地就把出行的地点定了下来。
“本小姐一生中都还没试着登过山呢!”
说这话的时候,暗红色的眼瞳仿佛被覆盖在天幕上新起的星彩点亮。
“听说山脉中的某处还存在有会源源不断溢出白色雾气的泉水!是即使面临凛冬也永远不会冻结的泉水欸!”
希卡莉的面上也溢出了新奇与向往的神采。
然后事情就被定下来了。
翻过最后一处陡坡,先前稀稀拉拉的草植忽然又变得多起来,平坦缓和的地表像是呼唤休息的平台,又出现了零星存在的小兽。
但这也仅有一小块,没出几步就踏入云衫投下的阴影之中,四周传来了食肉动物活动的轨迹。
猎犬的吼叫在远处响起,在扩散向前的感知中远远地传来凶戾的恼怒。轻灵的[猫]在聚集的兽群脊背上挑衅似得来回跳跃,避过利爪与撕咬,漆黑的身影每次跃动都会带起一捧饱含痛呼的血色。
很快,围拢的群狼便知晓遇上了硬茬,呜咽着退却向了远方。等到我们这边靠近的时候,除了溅落在草叶上凉却的血色与落下的染血毛发,再不存在有更多。
没有前往山顶的必要,即便已经近在眼前,但那也与通向我们最终目标的道路相去甚远。
又一次确认方位后调整前进方向,很快就从脚下过渡的弧度中确认已是来到了临近的另一座山峰之上。
再次进行修整,在腾出的空地上用过迟到的午餐,让目光穿过稀疏的树梢后,可以清楚地注意到下落的光照痕迹。
层云将澄澈的蓝随意分割,大团的白填充了视野,从中漏下稀疏且稍有暖意的光。
而越过了树与树的间隔,最为显眼的,或许还得数那遥远天边的一点。
像是漆黑的泥点,又或是某种漂浮在半空中的污渍,恒定展开的三重嵌套法阵令岛屿永远地悬浮在高空之上,进行一次永无止境的漂流。
“没想到这里也可以望见永安岛。”
喝着温暖的肉汤,眯着眼,希卡莉望向远方的不过石子大的一点,若有所思:“虽然有听说,但上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还真是让人好奇欸。”
“反正本小姐是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生活啦。”安妮亲昵地靠在少女身侧,“住在高处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可怕。万一哪天不小心出点什么意外,比如掉下来啊或者出故障啊什么的,那到时候难道不是逃都没地方逃了吗?”
“永安岛可是在天上飘了快四百多年的欸!一直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的,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掉下来!”希卡莉不满地做出反驳,“而且安妮你不是大——小姐嘛,听耀姐说还是很有身份的样子,难道不就应该过那种高高至上的生活嘛?很多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不管不管!再怎么说……反正本小姐就是不喜欢啦!”
就在这般争吵的间隙,远处的天边忽然亮起一抹璀璨的亮色。
就像是从地上升起的烟火,又或是自倒影的落下的流星,那抹璀璨的色彩自大地上冉冉升起,向着天空之上的远星不断靠近。
加速的光最初是青翠的绿色,那是属于风的色彩。但那惹人喜爱的青翠很快就退却了,先是化作了暗淡的黄,随后一丝丝地染上橙红色的光,最终化作边缘有着白色晕染的暗沉的红,就连最初的速度也不再了。
那道光行过了半程,但却已是耗尽了所有的力,再也行不下去了。
看上去很近的目标落在了远方,渴望高处的鸟被自己遮断了翅膀。
就像是凝固的血块,又或是落下的泪,随着最后一次无助的闪烁,熄灭的光点开始了最终的坠落。
“又一个……”
轻微的叹息在耳畔响。
睁着红宝石眼眸的爱丽丝眺望向远方,一瞬不瞬地望着。
“自从永安岛出现之后,每次每次,无数次的反复都会有人做出这样无用而执着的努力。”
即便是较往日迟了三天才行至大陆的上空,永恒的岛屿仍旧像是黑夜中长明的火光,让逐火的蛾群趋之若鹜。
这是一场没有哀悼的葬礼。
“为什么他们都不去选择租用魔导空艇呢?”希卡莉疑惑地发出询问,望着自远方地面再次亮起的一束璀璨的短光,“明明大家都知道有空艇的存在,为什么都不去选择走一条更为轻松的捷径呢?”
这是一个我也不知道议题。
即使之前向乔进行提问,得到的也仅有困惑的答复:“从来没有人向我们咨询如何去永安岛。没有法师,也没有其他商会。就算是开出价目详情也始终无人问津。
“或许,他们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去征服天空吧?”
很快,我们再次踏上了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