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殷遂的话，让除去吴王之外的其余诸王皆是面色一变。
北匈蛮，这可是大离立朝百年以来，最大的外患。
自大离太祖被北匈蛮单于围困白登山起，双方就已然结下了死仇。
百年之间，匈奴每逢凛冬来临之前，都要借着秋日遗风，仗着弓劲马肥，屡次前来犯边。
纵然是借助龙城之力，更有李飞广这样的当世名将，还是擅长守城的名将在。
可北匈奴的每次犯边，却依旧能让大离边境损失惨重，每年伤亡之兵卒成千上万，边境村落乃至县镇都不乏被屠戮。
至于掠夺粮食及银财之数巨大，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大离的边境太大了，李飞广一人，要看顾万里龙城，到底是有心无力，他可以抵御住正面的大股骑兵，却防不住匈奴狼骑化整为零，寻至缺口。
百年以来，因匈奴犯边而死的大离战卒何止百万，陈舒的那位叔叔，绝不是个例。
那是百万门户之中所挂起的白绫勾连起的渊源，是除非一方族灭才能够消除的仇恨。
与北匈蛮有所勾连，纵然他们当真竟了全功，改易江山，执掌神器，怕是也会被天下万民给唾弃吧？
甚至就连自家部下，怕是都会有意见。
而且，北匈蛮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借助他们的力量，一个不小心，便不是驱虎吞狼，而是引狼入室啊。
“诸位放心，这件事情，乃是本王亲入北匈奴与那位大单于敲定的盟约。
手尾干净，即便是事后真有人想要探查来龙去脉，也是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赵王殷遂看出了在场诸王心中的顾忌，当即开口道：“那位大单于想要的，也并不是我大离之封地。
北匈蛮到底是游牧之民，纵然是给他们封地，他们却也学不会耕作。
其所想要的，不过便是我等一旦功成，便将那龙城飞将李飞广除掉。
而后，在每年冬狩之时，放出一个口子，让他们能够无需付出太大的代价，便获取足以让族民过冬的资粮罢了。
至于获取资粮之时，所伤及的百姓性命......
让他们放开来杀，化整为零的狼骑又能杀几何？诸位的性命，难不成还比不上一载几千至多上万条生民之命吗？”
在场诸王不由地微微点头，大离生民近百万万之数，一载多死个万把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吴王为了起事，更是将豫章郡会稽郡加起来数千万之生民都献祭出去了。
更别提那八百万兵，本就是从他们各自的封地之中抽调的青壮人口，当初被抽调之时，就是冠上了失踪之名。
真算起来，他们这一场叛乱所波及的人口，都够北匈蛮随意犯边几百年了。
“那大单于可信吗？”
胶西王殷卬乃是齐地四王的代表，他缓声开口道：“李飞广的命，倒是不算什么，其成名于文帝之时，在殷启一朝得到重用，乃是殷启的死忠。
即便那大单于不说，我等功成之后，也是要寻一个机会将其斩杀的。
可放出一个口子，让匈奴狼骑可以长驱直入，可是一个大隐患啊。”
“胶西王大可放心。”
赵王殷遂笑道：“那位大单于，对着血神以及那位长生天发誓，不会背弃盟约。
如此，可取信否？”
听闻血神及长生天之名，其余诸王的面色方才放缓。
北匈蛮地处九州之外，天穹之上的神魔虽然仍旧受限于帝颛顼第一次的绝地天通之举，却比之九州之内要好的太多。
能够在九州之外显露神威的神魔不在少数，而为了能够攻入九州，彻底捣毁九州结界，共有两尊神魔亲自下场，扶持北匈蛮。
血神且不说，乃是北匈蛮狼骑勇士们的信仰。
而长生天，则是北匈蛮的祭祀萨满所崇拜的神魔。
不同于血神更多的是为了掀起战争，大离与北匈蛮谁胜谁负，其实他并不在意，他要的只是战争永远的持续下去。
只是大离占据九州之地，有着九州结界存在，所以祂才选择支持北匈蛮，先行打破结界。
若是真有一天，北匈蛮真个攻入九州，打破结界，且占据了上风，那祂选择支持大离，也不是不可能。
而长生天则是北匈蛮真正的根基所在，那位长生天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神力借由萨满之身显化，一如千载之前还在九州流传的请神之法一般。
对北匈蛮来说，违背血神盟约，还能够留存自己的神魂入长生天神国之中，可若是背弃长生天，那却当真是无法承受之事。
拿出长生天来，足以证明那位大单于的诚意了。
“既然如此，那可当真是大利好之事。”
胶西王殷卬合掌笑道：“那李飞广身为大离兵家第一人，本就是唯一一个勉强能够御使八百万兵之人。
若是李飞广无法身至吴地之外，那大离的八百万兵，便只是八百尊虚相极境罢了。”
身为齐地之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战阵之法的难度。
他与其余三个兄弟，得了齐地兵仙多多益善的秘法，四人加在一块，方才能够勉强做到驾驭吴地八百万兵，复刻当初兵仙的壮举。
大离兵家在两朝帝王休养生息之策下，本就将星凋零，那李飞广之下，再无名将。
即便是那李飞广，也只能在守御之时做到统合八百万兵之力，所能持续的时间也绝不会长。
若不然，北匈蛮岂敢犯边，若是不尽起一族之底蕴，在八百万兵合力之下，就不是犯边，而是大逃杀了。
原本胶西王忌惮的，就是李飞广来此，以守御之能牵制住自己所统御的八百万兵，让江玄元却解决掉霸王之心，腾出手来，将八百万兵抹去。
如今李飞广无法身至，只凭那些至多只能统合万军的将领？
八百万兵所合之力，与八百个虚相极境之力，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王叔不愧是太祖都赞叹的虎狼之才。”
殷卬举起手中酒杯，敬向吴王：“饮完杯中酒，我便与诸位胞兄，一同领兵出征。
待到功成之日，还请王叔不要忘记，答应我等之事。”
听到殷卬之话，其余诸王也不由的移动目光，望向殷濞。
“自然不会忘记。”
吴王殷濞笑道：“我本无后，一旦功成，添居高位，百年之后，大离帝位，则交由齐王一脉选出传人。
但胶西王却也要谨记我所言，赵王之位，再度加封，为诸王之首，世袭罔替，万载不易。
在吾死后，楚王则吞吴地而后独立于大离朝堂之外，划江而治。”
“自然如此。”
胶西王殷卬痛快点头，胶东王，齐南王，淄川王也终于默默颔首，楚王赵王也随之露出笑脸。
七王于此，共同撞杯，而后饮下杯中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