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崔大娘!”
岳无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站起身道:“岳家儿郎从来光明磊落,绝不做蝇营狗苟之辈。尤其这种时候,在下要为父亲守孝,更是走不得。”
“武胜关的兵马怎么办?”
崔大娘急了眼。
“便是我此时回去,也是以逃犯之身,不能因我辱没了岳家军。”
岳无咎低头想了片刻,“只要无咎不死,终有一日,会回到武胜关。”
卫湘君忍不住道:“听说就要打仗了,可军中无帅……”
“轼之与徐启都在那儿,还有我爹留下的那些老将军。”
卫湘君心里咯噔了一下,八百年没听到徐启的名字了。
她可是偷跑回衡阳城的,要是被那人发现,没她好果子吃。
岳无咎向卫湘君和崔大娘抱了抱拳,“二位今晚能走便走吧,在下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走什么!”
崔大娘气呼呼地道:“我留下,岳少将军何时要离开,我便何时送你出去。”
“您不必如此!”
“此事与少将军无关!老娘当岳家军时,你还不知在哪儿。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小姐。她当年便是为保住岳家军而死,你敢丢了岳家军,老娘跟你拼命!”
崔大娘是性情中人,卫湘君虽比不上人家,到底也没有走。
一来岳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前头还在强撑,等岳无咎说出真相,她一下子就垮了。岳王后不能不回宫,只得拜托卫湘君照应;二来,正如卫湘君之前说过的,此时就算出去,她也是孤孤单单。
这几日岳大将军府里设了灵棚,然而外头把守的重兵并没有撤掉,虽丧贴送了出去,亲眷们却不被允许前来吊唁。
挂着白布云头幔帐的灵棚外,湘君端着药过来,眼中所见,一片苍白与冷清。
如今上香烧纸的,都是府里的仆人。而陪在岳大将军灵柩旁边的,只有岳家母子。
堂堂一国战将,身后如此凄凉,便是卫湘君这外人都心生凄凄。
那位口口声声将岳大将军视作兄弟的国主,无论死的活的,貌似全不打算放过。
这会儿的麻烦是,再过两日便要出殡,虽说陵墓早已备好,可棺椁出不出得去,谁也不知。
只能等那位的旨意。
岳无咎瞧见了卫湘君,扶着岳夫人走到外头,让她坐到一张椅上。
岳夫人虽还能走动,也就比岳老夫人略好一些。
接过卫湘君递来的药,岳夫人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又看向她,“老夫人怎么样了?”
“昨儿老夫人有些发热,我给扎了几针。方才我瞧过,额头倒也不烫了。这会儿老夫人还睡着呢!”
连着叹了几声,岳夫人道:“她比我难啊!”
黯然了好一会,岳夫人再次悲从中来,“无咎,你爹临终那些叮嘱,我也不能说什么。可私心里头,我不想有朝一日也……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啊,我从不求你这一生青史留名,只要你好好活着,便是当贩夫走卒,为娘也愿意。”
岳无咎扶了扶头上的孝帽,“娘,您放心,儿一定会为祖母和您养老送终!”
“若知你爹走得这么急,我们就该把你与郡主的婚事早些办了。这一守便是三年的孝,竟要耽误那可怜的孩子了。”
“娘,等姑母过来,您同她说,别让郡主等了。哪个女孩儿跟我,都得不着好。”
卫湘君听到这句,忍不住叹气。
岳无咎看来还不太了解福慧郡主。那位是真有胆子对自己下狠手的主儿。他这话要传到福慧郡主耳里,只怕又是抹脖子的事。
卫湘君正思忖着要不要多嘴一句时,管事匆匆跑过来,“少将军,巡城营的人在砸门!”
岳夫人一下站起,拼命将岳无咎往后面推,“湘君,快去请崔娘子,让她立刻把少将军送走……”
“娘,不必担心!”
知道母亲被吓到,岳无咎忙拉住她的手,“主上在父亲灵前说的话,您也听到了,他既是念着与我爹的情谊,便不会杀我。”
卫湘君那天在书房外,也听到了几句。
国主说了不少,听得出动了真情。
可岳无咎的说法,卫湘君不以为然。
一个能在各处安插自己人手的君王,疑心病绝不会少,尤其是对手中握有重兵的臣子。
岳无咎还是单纯了些。
“少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
管事也劝了一句。
“开门吧,让他们进来!”
岳无咎终究不肯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