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夫人忙按住他胳膊,“把剑收了,是宫里来了人。”
耳房的门才刚关上,便有说话声远远而来。
卫湘君不明所以,趴着门缝往外瞅。
岳老夫人陪着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您老可是难得来一回。”
秦轼之抬脚上去,抱拳大声道。
来的竟是国主的近侍刘内官。
稍愣片刻,刘内官拱手道:“我奉主上之命,前来探望岳大将军。如今人老眼花,我一时没瞧见秦将军。”
“不成,我可瞧见你了。”
秦轼之耍起了赖,“内官若不打算就此留下,回头带我一块出去。如今岳大将军府成了大牢,进得来,出不去了!”
“一会儿再说啊!”
刘内官目光落到了秦轼之身后,拿手指了指,“阿寿,可是认不出我了?”
阿寿嘿嘿笑一笑,上前见礼,“小的见过刘内官!”
刘内官上下瞧瞧他,“可惜咱俩没缘,你若真是宫里的,我必收你当徒弟。我记得,当初娘娘被奸人所害,卫大姑娘、你还有那个常福,一块帮娘娘守着凤仪宫。你们这几个孩子忠心可表,都是厚道的。对了,你那位师姐如今在哪儿了呢?”
“我……不知!”
在众人注视下,阿寿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师父和师姐受了冤枉,厚道人才受欺负。”
刘内官居然点了点头,又问岳老夫人,“老夫人,这会儿是否方便,让下官进去探望大将军?”
“刘内官请!”
卫湘君站在耳房里,眼瞧着刘内官被岳老夫人陪着进去,别人都站在原地,唯独秦轼之背手跟上了。
刘内官会在此时出现在岳大将军府,自然是奉国主之命。
可他来的用意是什么?
重华殿那位是突然关心起岳大将军的病情,还是派人过来打探虚实?
卫湘君心里又生疑惑,可身为逃犯,只能枯坐耳房,耐心地等着那位贵客离开。
也不知刘内官在里头说了些什么,竟好一会没再现身。
阿寿每隔一会便跑进来,将他趴在窗台上听到的小话,传到卫湘君这儿——
“国主说,小公主又要过生辰,想到舅舅家来玩!”
“王后娘娘前段日子凤体违和,不过这些天已然好多,国主让老夫人不必担心。”
“刘内官说,国主有意给少将军升骠骑将军,让他和福慧郡主尽快完婚。”
刘内官巴巴跑来,就为了帮国主传话,拉一拉家常?
这边卫湘君越想越猜不透,耳房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阿寿。
“同我去见大将军!”
秦轼之说了一句,又走了出去。
岳大将军的书房内,瞧见卫湘君被领进来,刘内官面露惊色。
卫湘君也吃了一惊,岳大将军此时竟坐在了床榻边。
岳老夫人开了口,“这孩子是老身去求娘娘,特意要过来的。有人把郑大夫给扣了,总不能让我家大将军身边连个信得过的大夫都没有。人命关天,正修堂有没有往宫里送砒霜,不是老身该管的事。主上若要问罪,一切由老身担着。”
刘内官恍过了神,忙摆手,“主上一直担心,几位太医都被拒了,只怕延误大将军病情,如今有卫大姑娘在,倒也……回头老奴自会向主上禀报。”
“卫大姑娘。”
岳大将军忽地开了口,“本……将军今日……要进宫见……主上,可行……否?”
卫湘君顿时被问住。
方才在外头,秦轼之长话短说,早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国主已被高权说服,决定和谈。而齐国那边提出的条件,其中一条便是岳家军就此退出武胜关。
别说秦轼之恨得咬牙切齿,连卫湘君心口也堵得慌。
这哪是什么和谈,与投降有什么两样。
此刻岳大将军微闭双目,双手撑腿,笔直坐在床榻上,就像从未倒下过一般。
可仔细看,他额前正冒着冷汗。
此刻岳大将军心中的愤怒,不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
费了大半辈子守住的武胜关,竟要拱手让给多年宿敌,对军人而言,不啻于羞辱。
“湘君……”
岳夫人望了过来。
“行!”
卫湘君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不过,大将军进宫,小女总要跟在旁边。”
岳大将军这样的身体,若是走到外面,谁也不知能撑多久。
秦轼之立时道:“我也去!”
“母亲,身为岳氏后……裔,儿子性命……系于蓟北江山,忠孝……不能两全。”
岳大将军费力地抬起手,向岳老夫人抱了抱拳。
岳老夫人的神色有些复杂。
“我这一生……在战场上拼杀,本已打算……马革裹尸,如今能陪母亲这些日子,儿也……无憾了。此后,妻儿还请母亲照应……”
卫湘君心中一紧。
岳大将军这是在做最后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