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君一愣,这话中明显带了深意。
高权已坐了回去,一撩袍子,冷眼瞧着这边。
卫东卿退后几步,一脸悻悻。
卫湘君开了口,“小女不敢隐瞒娘娘。另一位乃是中书令周大人。周大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提到高夫人突然过世,小女不该往人伤口上撒盐。”
“何来往伤口上撒盐一说,你做了什么?”
岳王后说着,视线对上了周大人。
周大人脸皮抽了抽,低着头,也不敢吭声。
“按刑部马大人的说法,何女官临死之前已然认下,刺杀娘娘之事与高夫人无关。周大人指点小女,马大人说的才是实情。”
“臣不敢,卫湘君纯属污蔑!”
周大人吓得跪到了孝王面前。
卫东卿脸色难看,几次想抬脚,又收了回去,最后小心地往后面缩了缩。
倒有一人出来,跪在了周大人身后,便是那位与秦轼之一起审问何女官的马大人,看来和周大人一样撑不住了。
这会儿大殿里头,安静到只听得见穿过窗户的风声。
孝王的脸早就沉了下来,“到底是她诬陷你们,还是实有其事?”
“此事倒不要紧。”
岳王后摆手道:“既然湘君是知情人,刺客到底认下了什么,你便说给各位大人听听。不过记住,绝不许说谎,你听到什么,今儿就如实禀报!”
四目相对,卫湘君回道:“小女谨遵娘娘旨意!”
“不用她说,连我都知道!”
福慧郡主突然接过了话,“那位何女官前头侍候的是我父王的正妃。被娘娘调到我宫中后,不止一回说过娘娘的坏话。这大半年,她经常在我跟前提起高夫人,老是撺掇我去长宁公府。我之前没在意,如今回想,只怕那毒妇早就与高夫人勾结……”
“这丫头尽说些孩子话,各位随便听听便是。”
岳王后拦住了福慧郡主,转头对卫湘君道:“还是你说!”
卫湘君先瞧向了跪在周大人身后的那位,“马大人,何女官死之前,求小女为她换件干净衣裳。我记得你和秦公子都出去了。况且那会儿外头站了不少人,皆知此事。所以,如何她会特意跟你说了遗言?”
“主上,臣、臣的确听到……”
马大人明显慌了。
就连高权,这会儿眯着皱纹横生的老脸,太阳穴上冒出了青筋。
“为官之人口出妄言,随意编造,如何取信于君王?”
岳王后冷声开了口,“若个个都如马大人这般无中生有,主上还听得到实话?”
这回高权也跪了,“主上,臣请罪!”
他一跪,后头跪了一大片。
没等孝王出声,岳王后抢先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老国公搀起来!老国公为咱们蓟北立下汗马功劳,只有功,哪有什么罪过?”
岳王后又吩咐,“湘君,便说说吧,何女官到底留了什么话?”
“临死之时,何女官说……”
卫湘君不紧不慢地道:“她后悔鬼迷心窍,受了冯保蛊惑,与他狼狈为奸,对王后娘娘动杀了心。至于别的,何女官还没来得及说,便咽了气。”
高权的身形不由自主晃了晃。
“卫湘君,你定是被人收买了!”
福慧郡主嚷道:“就是高夫人想要害娘娘!”
卫湘君没瞧福慧郡主,只打量着岳王后,直至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才终于吐了口气。
还得是在一块儿处得长了,才能得这份默契。
岳王后果然睿智,看到了关键所在。
即便恨到咬牙切齿,此时敌强我弱,只能做出取舍。
孝王走下书案,要亲自扶起高权。
高权岁数的确大了,最后还是上来了两个太监,才将他搀回座上。
高权抚了抚额头,“主上、娘娘,虽如今真相大白,可臣心中依旧愧疚。犬子持家不严,没有管束住自己妻子,来往之人不加甄别,差些引火烧身。臣请旨,还是让他到外头历练几年,免得一回京城,便被一帮溜须拍马之辈唬得不知谨慎。”
谁也没想到,岳王后这会儿竟站了起来,走到高权面前,“老国公高风亮节,是我等晚辈楷模。事情真相大白,不能怪到高展身上。高夫人刚刚过世,咱们不能在人伤口上撒盐。”
这话里带上了讥讽,高权翻了翻眼皮,显然也体会到了。
岳王后又对孝王道:“以臣妾拙见,高展这些年外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但不能罚,还得升他。吏部尚书实在屈了才,又是个辛苦差使。正好,我瞧着中书省也该换人了!”
孝王一脸赞成,“来人,中书令周远方欺上瞒下、嚣张跋扈,竟敢在孤的王宫指手画脚,即刻撤职查办。由高展转任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