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连回气的丹药都没吃,只坐在青石上,迎着日头,闭目修行。
又是一月时光,顾衍送走明月,勤劳的把小木屋修了修。
小木屋太小了,里面啥也没有,就垫着个毯子。躺下来腿都伸不直,跟明月论个剑都难。
一道净身符,杂物污秽尽去。顾衍检查了一下防护阵,然后独自向散修坊市而去。
两个月不见茅十六,再见时他竟有了进步,已经练气二层。
说了几句闲话,顾衍去找段老大聊了聊,询问有无来钱的法门。
段老大这次真诚不少,却摇头说还没合适机会。
顾衍也不着急,回去跟茅十六喝了半天酒,两人很是回忆了一番谷水城的风花雪月。
只是顾衍察觉到,茅十六虽高谈阔论,但似乎对情色之事已无甚兴趣:他竟能毫不害羞的提起白猿旧事。
“这大概就是忘情吧。”顾衍出了坊市,往林子深处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见陈元元从一个隐匿阵法中闪出。
“怎是陈师兄来了?范师叔呢?”顾衍约好的是范师叔,没想到竟然是陈元元。
“范师叔关了禁闭。”陈元元叹气。
顾衍无语,先是范规被罚跪思过崖,现在范师叔又关禁闭,范家到底咋了?
“范师兄筑基了吗?”顾衍问。
“还未筑基,她没裴师妹的福分高……”陈元元摇头,情绪颇有低落,又道:“你在凡俗间的习气还未改过来,手中握着剑,对我防备太过。”
“唉。”顾衍叹了口气,道:“师兄以为我愿意?我在云华派是什么日子,师兄知道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师兄们欺辱与我,师姐们调戏与我。我只有以剑为伴,才能有片刻安心。”
“唉。”陈元元也叹气,“你在云华派最西边的桃山修行,谁没事会去欺辱你?费阳之事,已经传到门里了。金丹的筑基后人你都敢邀斗,谁敢欺辱你?再说调戏之事,怕是你乐意之极吧?”
“其中隐情,师兄不能尽知。”顾衍脸皮极厚。
“初见你时,才练气三层。如今练气六层了,才过去几个月?裴长老能不重视与你?”
陈元元语气中并无羡慕,“范师叔就是因为你,才被关了禁闭的。”
“……”顾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岔开话题,问道:“裴望天的遗言,你们知道了吧?”
前几天裴圆圆来说过,云华派顶不住其余四派压力,已经把遗言的事情公之于众。
原来裴望天拼死窥到的天机也没多少东西,他一百年前留下的遗言,只是说会有天外修士途径此界,游历四方后,七十年后的某天,会在魏国国都显圣。
遗言非常模糊。自裴望天百年前身死,七十年后裴云便坐镇魏国国都,如今魏国都没了,也没见半个天外修士。
“有人说裴望天是昏了头,天外大能修士行踪,岂是一小小金丹能窥见的。还有人说,那大能已经来过,但裴云有眼无珠,没有见到。”
陈元元苦笑摇头,“不管怎样,现在五大派都派了人去,紧盯着魏国旧地。不过,严令不得干预……”
“可能最后只是一场空而已。”顾衍想起了独孤荧。
也不知道独孤荧现今如何了,她若赢了,是继续称魏,还是改名字?
“掌门人说此界极可能迎来大变局,让我嘱咐你专心修行,提高境界,莫要再操心别事。”陈元元情真意切。
“是。”顾衍拱手。
“你借我的灵石什么时候还?”陈元元忽然催债。
“呃……”顾衍终于脸红,“再等等,再等等。”
陈元元点点头,不再多说。
顾衍回到桃山,继续潜心修行。
随着九阳炼体诀的日益精进,自身由内而外发生了许多变化。
不仅筋骨如同重新锤炼了一番,外表也愈发坚韧。
往日明月兴起还会抓伤顾衍背部,现在她不动用灵力,根本破不了防。
而且随着九阳炼体诀的进步,明心见性诀的进境竟也快了些。全身暖洋洋的,精力和体力比之往日强了许多。
只是星云遁法依旧缓慢,甚至无法运用。但顾衍也参透明悟了许多。
所谓星遁奇技,是通过星辰运转,以及各星象之间的联系,将自身对应为某个星辰,从而在各个方位之间遁现。
就像观摩七星,自身是此时此刻的玉衡位,下一刻便能跳遁成天权位。
其中复杂难懂之极,若非极有天赋之人,非常难以学成。
但若是学成,星遁秘技比之其余遁法要更难克制,也更加出其不意。
修行不知日月,转眼间一年半过去了。
刚开始明月七八天来一次,后来半月来一次,再后来一个月来一次。
反正她吃的越来越饱,甚至吃撑。
她来一次便见顾衍有精进,心下不服气,越发潜心修行。
入道两年,她已练气五层。因本来资质就好,又修出先天真气,比之常人已经快了许多,但比之顾衍却还是差了不少。
这天夜里,桃山上静谧之极。
隔了好一会儿,明月才出声道:“你……再不动……我就走了。”
她以为顾衍是故意的,因为顾衍时时这么做,然后让她做些不情愿的事情。
“是裴……是师父。”顾衍说。
“师父来了?”明月吓坏了,赶紧撑着双臂,想要坐起来,却又被顾衍按倒。
“不是朝这里来的,是北方。”顾衍看着外面,满目星辰中,一道流光,极有气势的向北方掠去。
气息很熟悉,是裴云。但似乎非常气愤的样子,带着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意。
“发生什么事了?”明月迷茫之极的问。
“谁知道。”顾衍摇摇头,心里也想不明白。
这一年半来,顾衍极少外出,只专心修行。
九转天火真诀早已大成;明心见性诀还未大成,却也不远。九阳炼体诀进展稍慢些,星遁秘技是最慢的。
不过境界上却没遇着什么难题,如今即将练气圆满,只差筑基了。
半个时辰后,明月穿好衣衫,嘴里还埋怨不停,“天塌了你都不会停!”
“你不也没喊停。”顾衍老实的说。
俩人斗了几句嘴,一块儿去找裴圆圆。
方才裴云往北方而去,似乎有大事发生。可宗门内的其余金丹却没动静,颇有可疑之处。
来到裴圆圆洞府前,却发现裴圆圆不在。
“应是随师父一同去了。”明月猜测。
两人四下又问一圈,毫无所得,只能同去桃山静等。
过了五日,裴圆圆御剑而来,面上颇有疲倦之色。
把裴圆圆请进防护阵,她稍歇片刻,便睁开眼。
“师姐,外面出了什么事?”明月立即开口问。
“魏国灭了。”裴圆圆依旧语气如水般温柔。
“不是早灭了吗?”顾衍笑着说。
“如今魏国旧地已经分出胜负,有人祭拜天地后立国称帝。”裴圆圆说。
“谁称帝了?”明月语气略有感伤,似乎想起了自己往日的公主身份。
“独孤亢。”裴圆圆看向明月。
顾衍与明月面面相觑,目光中皆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独孤荧赢了。
自她弑师弑兄弑父,到现在才两年出头。纷乱崩离的魏国,竟被他整合起来。
“那是你旧亲吧?只是不知为何不称魏国,反而叫陈国?”裴圆圆看向明月。
“凤仙郡古称陈。”明月解释。
“已经一统魏国旧地了?”顾衍问。
“还没。”裴圆圆摇摇头,“不过乱象已平,大抵还需些日子,才能彻底平定。”
“师父去那边了?”明月关心的问,她担心独孤荧吃亏。
“嗯。师父知晓国号为陈后,便不管不顾的过去了。”
裴圆圆叹气摇头,“师父先到皇宫寻到皇帝,皇帝说他并无太大实权,大多政务都是公主在管。于是师父带着我,又去找那位公主。”
顾衍:“然后呢?”
明月:“后来呢?”
“师父来到公主的书房,她本来气急,想把书房掀了,见书房外门槛上坐着个抱拂尘的女道童,便没动手,只进去跟公主说话。”
“明月,你那位堂姐看着未及笄的年纪,又是乖巧脸蛋,可性格却坚韧之极。咱师父让她改国号为魏,她只是不肯。师父说要杀她,她还是不低头。”
裴圆圆语气感慨,似乎对独孤荧颇为钦佩。
“师父不会真的……”明月忐忑的问。
“那倒没有。只是师父散出威压,那公主拼死不跪。”裴圆圆又是叹气。
“没出事吧?”顾衍问。
“没。我劝了两句,被师父喝止。只是强逼那公主改国名……”
裴圆圆苦笑一声,“过了一会儿,方才门槛上坐着的女道童进来,抱着拂尘,十分生气,她说:‘你们这些大人,一个个都有病!天天逼别人改名字,天天逼别人改名字!要是闲的慌,先把自己名字改了!再把爹娘名字改了!吵来吵去,真闲!’”
顾衍和明月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那女道童十分气愤,站在公主面前,拿着拂尘挥来挥去的赶我和师父,让我们别欺负她师父。我和师父都无伤她之意,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却反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裴圆圆,她说她叫裴方方……她竟给我改了名字。”
裴圆圆语气无奈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