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旭这一觉睡了一月有余,身上的伤在强大的自愈能力下也好的七七八八。
杜若在他床边守了一个月,揽下了所有的活。
其实也没有什么活,甚至连药都用不上。
烛晴的意思是她可以不用一直在这干等,反正他们神族能自愈,让他躺着不用管就行。
但是不知为何,杜若死活不愿意离开半步,非要蹲在一边守着。
烛晴劝不动她,只能由她去。
杜若一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后来嫌那凳子太硬就坐到了床上,再后来烛旭那床都快变成她的了。
烛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女子的背影。
她盘腿坐着,垂着头,两人离的极近。虽然只是个背影,但从动作中也能猜测出她是一直守在床边打坐,现在应当是累极睡着了。
烛旭笑了笑,轻轻的坐起来,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丫头一定担心坏了,不能吵醒她……
当他的手搭上杜若的肩头想将她放平在床上时,女子忽然抬起了头。
两人目光相撞,女子清澈的眼眸直直撞入男人心底。
“你……”烛旭还保持着想抱她的动作,眼神顺着女子的手向下移去。
她在抠脚指甲。
烛旭:“……”
“你醒啦!”女子惊喜出声,将他扑回床上拉过他的手腕细细号脉,“还有点虚,不过没什么大事。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现在身上还疼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烛旭面色无奈,但还是一个一个回答了她:“有点渴,不饿,现在没什么胃口,不疼。”
杜若赶紧爬下床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唇边吹凉了些再递给他。
烛旭接过水杯刚喝了两口,杜若就着急麻慌的去找鼓鼓让他把厨房每日都准备着的药膳粥端来。
“我知道刚醒确实没什么胃口,”杜若搅动着碗里的粥,好言好语的劝,“你就先尝一口,万一尝一口就有胃口了呢?”
烛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从杜若手中接过了贝壳碗慢慢喝着粥。
“行了,别憋着了,想说什么?”烛旭漫不经心的开口。
杜若连忙举起右手,掌心金色契印浮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面前男子,似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个花来,“什么时候结的?我怎么不知道?”
烛旭轻咳两声,放下手中汤匙,面色略带尴尬。
“那个啊……”他擦擦鼻尖,眼神瞟向屋顶,“就……意外,意外。”
“意外?”杜若揪住他脸颊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你给我讲讲,什么意外能搞出个灵兽契印来?”
烛旭与她对视半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唉……”他低头叹了口气,“很早之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年他紧跟着杜若跳下忘川将人捞上来,奈何河中之灵一个个饿狼扑食一般。就那一瞬间,便把人的情魄基本都快啃干净了。
不只是情魄,她的三魂七魄全都被撕扯开来,碎的跟饺子馅似的。
他左捞右捞,才勉强把所有魂魄都凑起来。
至于烛暄弄出来的那缕“残魂”,应该是情魄被撕下来的碎片,漏网之鱼。
为了把碎魂重新拼起来,他只能将自己的神之血引渡一部分到杜若的身体中。
有了神之血,杜若的魂魄才能勉强完整的被塞回肉身,不再四处乱跑。
但是情魄残缺的实在太厉害,他在收拾的时候不小心让它从手底下溜了出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没了情魄,这具身体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烛旭坐在女子的“尸体”边,头都快挠破了才想到一个办法。
只要二人神识相通,他或许就能为丢失的情魄引路,让它能重回本体。
令人神识相通的契印,要么是夫妻契印要么是灵兽契印。
杜若沉默了好半天,幽幽看着他。
“所以,你宁肯当灵兽,都不考虑夫妻契印?”
烛旭险些被粥呛死,赶紧把碗还给杜若,捂着嘴咳嗽了半天。
杜若也就是随口一调侃,并没有放在心上,起身把碗放回桌上。
“夫妻契印每个修士只能结一次。”男人的声音传来,杜若好奇回身,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就算要救人,也不能把你这唯一的机会占了。”
两人一个慵懒的靠在床沿,一个立于桌边。时间似乎按下了暂停,空气中流动着莫名的情绪。
杜若沉默良久,才轻声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思的救我?
为什么一直带着我修炼,为我铺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烛旭偏过头不看她,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就当杜若以为他铁了心不回答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赎罪。”
“赎罪?!”杜若音量猛地拔高,她忽然想到在噬心殿烛暄试图挑拨她和烛旭的关系时,也是这么说的。
烛旭的语气低沉下来,带着些沉痛。
“当年烛暄和……尘礼的事情,是我捅到老家伙那里的。”
杜若蓦地睁大眼睛。
“当时我看到最敬重的兄长和男人……我接受不了。兄长他苦苦央求我让我先不要说出去,说这件事他一定会处理,但不是现在。可是我……”
“我甩开了他的手。”
如果当时他能冷静下来,和兄长一起寻找一个妥帖的办法,就不会让兄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父亲的怒火,这件事也不会闹得那么大,尘礼也不会……用自尽的方式来平息流言,保全烛暄的名声。
“尘礼是自尽的?”杜若有些惊讶。
她记得烛暄说过,尘礼是被老龙君逼死的?
烛旭点头:“当时老东西说要么他们二人永不再见,要么就让烛暄滚出南海。”
“兄长一步没退,他宁肯和尘礼一起离开,但是……”
但是尘礼不想爱人因为他放弃一切,选择了如此的方式将烛暄独自留在了这人世间,二人永不再见。
他们都低估了对方的感情。
烛旭将头再偏一些,没让杜若看到他的表情。
“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我。他叛出南海这些年做的这些事,都是我的责任。”
“就算是神族,也逃不过天道的监察。业障累积到极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能看着他这样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