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尽道:“既然认识,何必杀我?”
那人冷笑道:“曾经你我是朋友,现在你我是敌人。”
袁尽问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你杀了沈箜明。”
袁尽道:“你是...”
那人道:“我是江凭月!”
话音刚落,长剑出鞘,快如蛟龙。剑气压人三尺,剑身已快刺入。
任何人都不想和这个剑疯子决战,他们清楚自己打不过一个疯子的。
江凭月能在一瞬间想出接下来的十招。
袁尽惊道:“江兄!你怎么会...”
江凭月冷冷道:“因为沈箜明也是我们的人!”
袁尽道:“咱们?”
江凭月冷笑道:“不是咱们了,我们是我们,你是你!”
袁尽道:“你...”
江凭月道:“燕依人本就不是我们的人,你却非要听信她言!”
袁尽道:“她不是狂河帮...”剑光一闪,话已落。
人已被剑锋逼出客栈,单脚落地,衣袍却留在了江凭月的剑上。
这对江凭月来说,是耻辱,一个剑客的耻辱。
人已追风上去,人已成为了风。
可他还是没有看清袁尽的人。
袁尽藏在泥坑当中,又冷又重,只像是被人活埋。
活埋终究是活着。
袁尽待江凭月走到街的另一边,缓缓爬出泥潭,贴着地爬到天明。
而江凭月把这一切告诉了狂河帮的头领。
他清楚,袁尽竟会因为一个女人,杀死帮内的兄弟,留着他只会徒增麻烦。
祢勿惜悠悠地看向天空,只好像他就是羊沉景。
沈竹侯道:“你说完了?”
祢勿惜道:“我说完了。”
沈竹侯道:“所以—孔屠仁之所以想杀我,只因他报仇无门,既然很难杀你,自然要杀我。”
疯跛子叹道:“正是,可他不曾知道,我们也是仇人。”
沈竹侯道:“现在,我已有杀你的缘由了。”
疯跛子道:“正是。你动手罢。”
沈竹侯道:“你被我母亲害到这步田地,为何不想着杀我?”
疯跛子道:“我想过,可我现在明白一个道理。”
沈竹侯道:“什么道理?”
疯跛子道:“多情的人总是不能活得长久。”
沈竹侯冷笑道:“可我早晚有一天要死,自然什么都不怕了。”
疯跛子道:“我说的不是你,是我。”
他又道:“我还明白了一件事,仇恨也是情,多仇就是多情。”
沈竹侯道:“所以你不想再杀我了。”
疯跛子道:“并非如此。我仍然想杀你,不过—我一定会在你之后出手。杀我还是不杀我,都由你决定。”
沈竹侯道:“好。”
祢勿惜忽笑道:“姜枫,你还想活下去?”
疯跛子道:“当然。”
祢勿惜道:“那你觉得,我们之间,谁会赢?”
疯跛子斩钉截铁地道:“他。”
沈竹侯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疯跛子道:“你说。”
沈竹侯道:“温城雪的师父,就是被你杀的?”
疯跛子笑道:“我不认识什么温城雪,但我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他正是我杀的。”
沈竹侯咬牙道:“好!”
他忽转头看向祢勿惜。
二人的战斗势在必行,正如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现在不喷发,早晚有一天要喷发出去的。
沈竹侯的人也运起焰山功,身体软热。
自打他消去了仇恨,便一直困在庐陵的一片境地当中。
他很想摆脱,哪怕是金盆洗手,也不叹一口气。
但现在他明白,这些人之所以找上自己,不是因为他是竹刀探,而是因为他是沈竹侯。
沈竹侯这个名字,既说明他是沈箜明的儿子,也说明他是温城雪的朋友。
历史总会带给人天生的仇恨,正像是上天给了人们视力和听觉。
只有这些因素合而为一,才能是一个人。
人,则必有情,必有仇。
至于多情,那并非人们所想知道的。
对情真挚、用心就够了。
沈竹侯抽出竹剑。
这是两个一流的剑客,那是两柄一流的剑。
疯跛子还在呼吸,而且专注于呼吸。
倘若他全神贯注地去看向这场战斗,他一定会憋死。
白骨崖的空气,已因为这两个人而凝固,也只会因为这两个人而凝固。
就此时,东方灰白色的天空中,亮出了一道曙光。
混杂的光,仿佛大地上诞生的第一道光,没有人为它注入色彩,更没有人能记忆起来。
天的东边是苍青色的光。
这是沈竹侯的剑光,虽已黯淡,可毫无疑问是最锋利的光。
另一边玄黑色的光。
祢勿惜早就拔剑,剑光也早就映在白骨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