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过道:“我不对人用剑便心里难受。”
沈竹侯低声道:“你现在清楚,我说的话是真的了?”
西门过道:“我清楚了。”
沈竹侯道:“你要杀他吗?”
西门过点头。
沈竹侯道:“他在哪?”
西门过却道:“你难道也想杀他?”
沈竹侯道:“我可以杀他。”
西门过道:“为什么?一旦我死,你便是继承的人。”
沈竹侯笑道:“我不想让无辜的人死,更不想为了一个不诚之人活着。”
西门过沉下脸道:“你很聪明。”
沈竹侯摇头,道:“我只是知道的事情更多。”
西门过道:“可也有你不知道的。”
沈竹侯道:“哦?”
西门过道:“伏奎见我时已八十来岁,最近又听说发了疯,想来活不了几天。”
沈竹侯道:“你是说,我如果杀了你,很快就能拿到那些?”
西门过道:“正是。”
沈竹侯笑道:“为那种人,多活一天就多痛苦一天。”
西门过道:“你这样想吗...”
雷鸣。
雷能惊动一切生命,包括西门过。
没有人能掌握雷电的能力,甚至连自然的一根毫毛都及不上。
一声霹雳,随后是无数声。
沈竹侯在密道里,但凡有雷声响起,便会不停地吵动。
西门过也在地道。
林中心的那棵树下,两个人走在无尽的地道中。
地道的一端是洞口,另一端是一口檀木棺材。
西门过道:“这里就是了。”
沈竹侯道:“只有这些?”
西门过道:“只有这些。”
檀木棺材中躺着一具尸体。
这个死人已经很老了,苍凉的长发,发色已然深棕。
头发是最软的,却是最后一个腐烂的。
他的身子很清瘦,皮肤中藏着无数褶子。
他是伏奎。
这毫无疑问。
但伏奎死了吗?
他没死,只是在享受死。
那人忽坐起来,再跳将出去。
西门过挡在沈竹侯前面,问道:“伏先生,您醒了?”
伏奎睁眼,他的眼神如野狼般残暴,时而又泉水般柔和透亮。
任何人都捉摸不透,他究竟是怎样一人。
沈竹侯尽量不暴露出去。
伏奎道:“你来做什么?”洪水,如果形容一个人的声音用上“洪水”一词,想来是极为可怕的。
西门过道:“我来告诉您一件事。”
伏奎不耐烦道:“说。”
西门过道:“有一人想找您。”
伏奎暴怒道:“说!”
西门过道:“沈竹侯。”
伏奎脸上忽冷静下来,道:“你出去,让他进来。”
西门过隐去身影,已然站在很远的黑暗中。
沈竹侯站出来。
伏奎甚至没有思考他为什么在这里。
沈竹侯道:“展木棠的死,就是西门过所为。”
伏奎道:“哦?”
沈竹侯道:“现在,那柄竹剑该给我了。”
伏奎冷冷道:“你还忘了一件事,你没杀了他。”
沈竹侯道:“我当然没杀他,因为他现在已经被我捉住了。”
伏奎道:“你要把他怎样?”
沈竹侯道:“关押进狱。”
伏奎道:“你把他交给我。”
他说罢,递出一柄竹剑。
崭新的竹剑。
这柄剑也是东瀛传来的,用的却是四川上好的青竹,混入了生铁和烂银。
这柄剑比之前更坚硬,更迅捷。
这柄剑现在是沈竹侯的。
沈竹侯笑道:“伏奎,你终于给展木棠报仇了。”
伏奎道:“仇没报完。”
沈竹侯道:“没报完?”
伏奎道:“你难道不觉得,西门过很奇怪吗?”
沈竹侯道:“他哪里奇怪?”
伏奎道:“他是怎样混入宴席,再杀了展木棠的?”
沈竹侯道:“他从山林堂后面的山崖爬上来,再翻过窗子,暗杀的展木棠。”
伏奎道:“难道山林堂的人,没有一个守在山底下?”
沈竹侯道:“有一个,关浪人就是在那里的。”
伏奎道:“他为什么不抓住西门过?”
沈竹侯道:“这一点很重要吗?”
伏奎怒道:“当然重要!竹侯,我之所以找你,不就是为这一点?”
沈竹侯面色依旧,道:“关浪人虽是山林堂的头号杀手,可他早有反心。展木棠死后,他竟为四血剑客当帮手,趁机害我性命。”
伏奎大笑道:“早这样讲,我便不会说什么的。”
他脸色忽变,沉声道:“那四血剑客又是谁?”
沈竹侯淡然道:“四血剑客就是四血剑客,既没姓也没名,师承血罗裙。”
伏奎道:“他是曾经的江湖豪杰,现在却只做这些事了。”
沈竹侯道:“您莫非知道?”
伏奎道:“我只知道一些。”
沈竹侯道:“我也只清楚一些。”
伏奎道:“他的年龄很大,可从未显老,想来是内功精湛。”
沈竹侯道:“您见过他?”
伏奎笑道:“我不仅见过他,还被他砍掉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