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老人道:“他是谁?怎么在你这里?”
月何年道:“他是个刀客。”
七千老人摇头道:“你还是不想见我。”
薛乱厉声道:“她就是不想见!”
月何年沉默了。她现在才想起来薛乱的话,现在的沈竹侯,乃是七千老人。
但她很难克制自己的情绪。
七千老人道:“你知道了?”
月何年冷冷地道:“我知道了,你要是不想死在薛乱的刀下,就快走。”
薛乱道:“你没看见衣服上的洞吗?”
七千老人冷笑道:“我看见了。”
薛乱道:“你看见了,为什么还要再找我。”
七千老人道:“也许你只能在我的身上刺这几个小洞。”
薛乱道:“哦?”
七千老人道:“有的人只会拔刀,其实只会这一招。”
薛乱道:“所以你觉得,我也不会杀你?”
七千老人道:“正是如此。”
薛乱道:“那你不如试试我的刀。”
七千老人道:“我不想试。”
薛乱问道:“你现在又不想了?”
七千老人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在我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出来。”
薛乱道:“可有些事你无论想不想,都要做的。”
他问道:“你难道没做过自己讨厌的事吗?”
七千老人道:“我没有。”
薛乱叹道:“那现在呢?”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剑谱,上面赫然写着“形影剑法”四个大字。
七千老人悚然退了半步,道:“你...”已说不出话。
薛乱道:“我怎么了?”
七千老人道:“你已经拿到它了?”
薛乱道:“我拿到了,早就在这里。”
七千老人忽对四杀手道:“动手。”
宁无功手腕翻转,挺剑而出,剑锋锃亮。
这一剑过后,离如令和熊杀都已出招了。这是两个用掌的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极有优势。
双掌齐出,一掌浑厚,另一掌轻盈。
薛乱端坐在床上,甚至没有握住他的刀。
但他已经有了把握。
黑光乍现。
世上有黑色的光吗?
有,这是刀的颜色。
薛乱的刀就是漆黑的。
他仍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只不过拔出了他的刀。
黑风凌冽。
这股风里夹杂着雾中的水汽,让人脸上发痒。
突然,薛乱大骂道:“快走!”
日出东方,看见光的一刻,就是薛乱病发的时候。
的确日出了,只露出了边缘。
他不能看见太阳。
马车行地极快,车里的人只有一个—柳三情。
他向来是不坐马车的,为的就是锻炼自己的忍耐。
但今晚不需要忍了,而需要爆发出去,把压抑了十几年的忍耐爆发。
所以他坐上了他的马车。
柳三情是柳家的公子,一定喜欢马车。
黑布帘子后面,只有一个全身洁白的人,穿着他最白的衣服。
他要去哪?
凤凰山。
找谁?
找他最爱的人。
即便是山路,马车总能完美地翻越障碍,几乎没有颠簸。
马车夫是柳家的人,自从柳三情决心训练时,他便已退休了。
但现在,他还催着他的马,飞快。
明月白霜,快刀。
可他现在并没有带刀,而是把刀插在了华山之巅。
他手里抓着一袋子瓜子仁,全是他磕出来的。
他要在到达凤凰山的那一刻,把它们全吃下去。
柳三情忽问道:“老张,你居然认路?”
马车夫答道:“这里的路,我闭着眼都走。”
柳三情笑道:“你是什么时候走过的?”
马车夫道:“很久之前,公子决定不坐马车的时候。”
马车夫又笑道:“公子笑了。”
柳三情道:“我不能笑吗?”
马车夫道:“在我印象里,您的确很少笑。”
柳三情叹道:“我自己也知道。”
马车夫道:“公子大可放心,只要知道,我还认得路就好了。”
柳三情道:“你很好。”
马车夫笑了笑。
柳三情忽脸色变化,沉声道:“但马并不认路。”
马车夫道:“马非要认路吗?”
柳三情道:“它们是闭着眼跑的吗?”
马车夫道:“是。”
他又道:“这几匹马只需要听我的就好了,它们用不着认清什么。”
柳三情道:“可是马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脑子。”
马车夫道:“可它的脑子并不厉害,厉害的是他们的耐力。”
柳三情道:“你这匹马呢?”
马车夫道:“耐力很好,日行八百。”
柳三情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马车夫道:“现在是丑时。”
柳三情道:“那现在是白天吗?”
马车夫道:“不是。”
柳三情道:“那它夜行几里?”
马车夫道:“夜行千里。”
柳三情道:“你居然记得它行过的路。”
马车夫道:“它自己肯定也记得。”
柳三情摇头道:“就算是千里马,这辈子也只能记清两样东西罢了。”
他道:“它的主人,它的父母。”
马车夫道:“我不指望它们能记住什么,只要能效忠就是好的。”
柳三情点头,道:“它们也的确最忠。”
马车夫道:“马是温良的动物。”
柳三情忽道:“人呢?”
马车夫心头一惊,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