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轻惊道:“关浪人!他就是山林堂的人!”
荆不救微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伤展不依?”
何言轻道:“为什么?”
荆不救道:“你听说过许东楼吗?”
何言轻道:“听说过,天下第一刀。”
声音很轻,但是又显得恐怖。
荆不救道:“如果关浪人不拚死去杀展不依,那代替他的人就该是许东楼了。”
何言轻问道:“可—为什么要杀他?”
荆不救道:“他不愿意说。”
何言轻道:“这件事—展木棠知道吗?”
荆不救道:“想必是知道的。”
何言轻沉下脸,看了看沈竹侯。
沈竹侯的脸色已然很差,甚至白里透着黑色。
伤势已经到他的极限了。
虽然是白天,但一样需要燃起蜡烛。
荆不救道:“他能活下来。但是有一点,他活下来之后,千万不能找关浪人。”
何言轻道:“好。”
荆不救道:“他的箭并不厉害,厉害的是他箭尖的血,是毒血。”
何言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关浪人果然是堂内第一杀手。”
荆不救问道:“你认识他?”
何言轻道:“我没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的厉害...”
一个杀手,最注重就是精准。杀手是替别人杀人,而被杀的人往往是不知道的。
所以杀手会有很多机会,但只要有一次失败,就很难再杀人了。
关浪人的箭相当准,能在快船上射中悬崖上的一朵花。
他只练毒,从来不练功。
荆不救道:“他虽然厉害,但是一个杀手,就只能听从别人的话。”
但是展木棠已经死了。
山林堂内,几乎没人能管关浪人。
他现在想杀谁就杀谁,而且都有把握。
可是让人们不解的是:他第一个杀的人,偏偏是一个能查出真凶的人。
何言轻叹道:“可他杀的人却是沈竹侯。”
荆不救问道:“最近江湖上的动乱,大多都和展木棠有关系。那个老头一死,山林堂便散了一半。”
何言轻道:“我之前在河南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展木棠权力抓得太紧,堂里没人敢多说话,都暗自骂他。”
荆不救道:“这次他的死,恐怕十有八九和山林堂自己的人有关系。”
何言轻道:“不错。而且所有想杀他的人,在他生日那天全都聚到了一起。”
荆不救道:“想杀他的人?”
何言轻道:“正是。”
荆不救道:“展木棠的仇家很多吗?”
何言轻道:“他的仇人不多。”
荆不救道:“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想杀他的人?”
何言轻道:“因为一柄剑。”
荆不救道:“是那柄宝剑?”
何言轻道:“不错。姓展的为了让那柄剑天下无双,连夜派人杀死了所有匠人,而且一个不剩。”
荆不救道:“倒是狠毒。”
何言轻道:“这件事原本只有三个人知道,但有人看到了关东的一片尸骨。”
荆不救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就在那三个人中?”
何言轻怔住了。
她已经在江南住了十几年了,没有人觉得她会是山林堂的人。就算有,他们也绝不会问她的。
而眼前这个穿着黎色麻袍的人,居然正在问她。
何言轻道:“我不在。”
荆不救笑道:“你一定在。展木棠是个狠毒的人,他派出的一定是他的心腹,但他也一定不放心他的心腹。”
何言轻道:“是。”
荆不救又道:“于是他又会废掉自己的心腹,或者乾脆杀了,换一批人。”
何言轻道:“不错。他谁都信不过。”
荆不救道:“而眼下他又死了。你只能是那三个人之一,别人再清楚展木棠的计划,也不可能知道他把计划告诉了谁。”
何言轻点点头,而且点得很慢。
她已经有些老了。
她五十多岁,却已经满脸褶皱和黑斑。
自从展木棠死后,她甚至长出了白头发,而且深藏在黑发之下。
她背着棺材的几天里,黑发已全成了白发。
她现在后悔了。
因为展木棠真的死了,一个锋利的人。
何言轻道:“我的确是那三个人之一。因为我无论在江湖的什么地方,都是山林堂的人,而且是最有用的。”
荆不救道:“可是宴席上并没有你。”
何言轻刚想再说,却见荆不救正在探沈竹侯的鼻息。
荆不救只有一条臂膀了,但是仍然能救人。
他的掌很有力量,能直直插进沈竹侯的胸膛。
他完全可以让一个心脏冷下去的人苏醒过来。
人们通常不在乎治病的过程,而是只在乎结果。可是人们面对生死并不是这个态度,他们希望活得更好,因为最终一定会死。
荆不救忽然叹道:“他现在全身的血液里,都有蛇毒,而且是一百种毒。几年前,展不依的身体里也仅仅只有三十种蛇毒。”
当年他治展不依,用的是提取蛇毒的办法。
蛇毒只要不在体内,自然而然没有病症了。
白巷子的尽头,有一片空地。
而荆不救最后的解药,就藏在空地里。
荆不救道:“我现在挖不动地了,你要想救他,就必须帮我。”
何言轻道:“好。”
荆不救道:“白巷子的尽头有一片地,还有一棵老树,你从那棵树的根开始,往正东走五步。然后挖开,那便是药。”
何言轻听了一遍,知道荆不救只能留在这里。
荆不救又道:“你拿到之后,千万不能打开。”
何言轻点头,然后运起轻功,直奔白巷子的尽头。
尽头处的确有一片地,地里也确实有老树。
老树下往东走五步,挖出来也正是一个铁盒子。
但是铁盒子却很空,并且摇了之后毫无声响。
何言轻并不理会,径直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