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蓑衣人是谁,也无需知道。
一个死人,只想知道和死相关的事情,其馀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打动他。
何言轻道:“你的伤口在哪?”
沈竹侯身子不动,双眼却已盯着自己的胸口了。
因为他是胸口上中箭,中的还是毒箭。
伤口并不明显,但是足够致命。
女子问道:“你好些了?”
沈竹侯摇头,然后躺下,躺下时仍然咳嗽,但又决不敢用力。
何言轻道:“他既然快死了,便让他先出去待一待。他再不喜欢江湖的烟火气,也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女子道:“他很难动弹了...”
沈竹侯笑了笑,他的笑容一样苍白,而且只有皮在笑。
他完全没有移动的力气了。
何言轻道:“让我背着棺材。”
女子忽然道:“他如果真的...明天你就连人带棺,埋了他吧。”
何言轻点头。
这口棺材虽然是整个宅院的财物,但奈何没人喜欢它。
掌事的人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无论是谁,只要能带走这口棺材,那就不用再阻拦。
沈竹侯没有亲人,他的许多朋友也不在西塘。他在西塘只有带道人一个朋友。
何言轻的动作很快。
她的轻功很好,而且擅长在悬崖峭壁之间移动。
但是她仍然用太息的眼光看着沈竹侯。
她希望沈竹侯已经死了,或者活得很不错。
而不是偏偏在她要找的时候,成为一个要死的人。
这口棺材在她身上很轻,而且很平稳。
现在她唯一能期待的就是沈竹侯查明了凶手。
所有的凶手。
义安的一座桥上。
这是一个AH省的古镇。
而且这个身穿黎色裘衣的人,正是镇上最有名的医生。
黎色。
黎明的天空的颜色。
这个人的出现,也恰恰代表着黎明的到来。
有人说黎明是最黑暗的时刻,但一定也预示着光的到来。
这是一个头发如同铜丝的人。他的头发很硬,而且很乱,甚至和他的衣服是同一个颜色。
他的身形如铁,而且是冷铁。
于是有人觉得他是一个冰冷的人,也不配作为黎明。
那是这些人没有看见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温柔的眼睛,而且明显有光。
他的睫毛很长,因为他经常和粉末打交道。
而且他希望他的睫毛再也不会长,并且自己这辈子都没钱换身衣服。
因为他是医生。
他正是绰号“无药可救”的荆不救。他救人从来不用药,而是用掌。
没有人想过要杀他,因为所有人都有可能受伤。
黑夜的古桥上。
荆不救的面前是一个山贼,而且是他救过的山贼。
他认为所有人都该救,不管是山贼还是圣人。
大雾弥漫,而且恰恰是黎明。
荆不救在的地方很少有太阳,因为晴天才好杀人。
荆不救看清了山贼的身影,是一个比他强壮得多的汉子。
他终于开口,道:“你找我做什么?”
山贼不答,反问道:“荆大夫,你还认得我吗?”
荆不救道:“我不认得你,但我认得你的伤口,是一条从胯划到胸口的刀伤。”
山贼道:“你还能看出我的伤?”
荆不救道:“我能。”
山贼忽冷笑道:“你能看出来,就说明你没治好。”
荆不救道:“你回去之后,伤口还在流血?”
山贼道:“没有。”
荆不救道:“那说明我的眼睛好。”
山贼道:“但你忘记了一件事。”
荆不救道:“哦?”
山贼冷冷道:“我是只杀人的人,而你是只救人的人。”
荆不救道:“我救了你,所以你要杀我。”
山贼道:“正是。”
江湖上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有自己的教条。
他并不是恩将仇报,而是履行自己的信念。
可是荆不救却看见了另一件事。
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
山贼问道:“没想到什么?”
荆不救道:“你居然被你的同夥逼到了这个地步。”
山贼不语。
荆不救又道:“你被人砍伤的时候,说出过他们的名字。”
山贼怔了一怔,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荆不救道:“昏迷的时候。你这一刀是被他们砍的,就是因为你放走了一个人。”
山贼道:“我说过那个人是谁吗?”
荆不救道:“你没说过。”
山贼道:“你想知道是谁吗?”
荆不救点点头。
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