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张鲁一说,我们该回去了。
走出寂静之塔,已经到了正午,悬挂在头顶的日头将所有的影子都压缩得极小。王老蔫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行动,于是张鲁一决定暂时在围墙得阴影下躲过最热得时候,等到黄昏时分再回绿洲。
远远的,张鲁一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牵着两匹骆驼向这边走来。也许是看到了寂静之塔升起孤烟,那人忽然停下朝这边张望了许久,这才继续脚步。
随着来人渐渐地走近,张鲁一看清了,来人就是绿洲里那个汉子。汉子一言不发地将骆驼交到王老蔫手里,随后眼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只是紧紧地盯着围墙上的天空。天空中有一个黑影在不断盘旋,张鲁一知道那是一只兀鹫,或许就是他们在裂隙中见到的那一只。在裂隙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发现这只兀鹫可能就是这里最后的一只了,随着沙漠生态的不断恶化,这些生活在食物链顶端的猛禽自然也逃不过灭绝的结局。绿洲里最后一只兀鹫与最后一个拜火教信徒的最后一次天葬,想想就让张鲁一觉得唏嘘悲凉。
兀鹫长啸一声俯冲而下,消失在了围墙之内。大家都明白,这一幕意味着天葬的开启。汉子久久凝望着天空,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欣喜。忽然,汉子猛地跪下,朝着围墙深深地叩了几个头,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骆驼和辎重都被那汉子送来,他们可以直接出发也不用再回绿洲。这一路上,李春总觉得奇怪:“说起来白袍子的后事由那个男人做不就好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
王老蔫告诉李春,他和白袍子聊天时他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汉子并不是他们村里的人,只是白袍子收留的孤儿,汉子的家人都在黑风暴中罹难。而汉子有自己的笃信的宗教信仰,所以他不能参与拜火教的天葬仪式。
其实王老蔫心里清楚,他还有一句话并没有帮着白袍子翻译。白袍子临死前,曾经说:“我们的神是无形的,是不会托梦的,但是我仍旧感谢你们愿意为我做的这一切,愿光明之神保佑你们这些善良的人。”
等他们走出沙漠是三天后了,又一路辗转回到鄯善,人困马乏。张鲁一决定先在王老蔫的民宿休息了一晚,等第二天再去找恰马尔讨论结束探险的事情。王老蔫忽然离家闯沙漠,让小芹十分担心,现在见他安全回来才稍许安心。唠唠叨叨的埋怨是免不了的,随后小芹还三令五申地警告王老蔫,如果还有下次,她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王老蔫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小芹,憨厚点头的份。
吃过晚饭,玉清子忽然来找张鲁一辞行,说是自己的云游也该结束了,是时候该回去了,走之前想与张鲁一聊一聊。张鲁一找小芹要了一壶酒,随后两人上了二楼的露台,喝着酒吹着沙漠的风,却久久不语。
酒至微醺,玉清子转脸似是无意地问道:“不知道,张善人胸前的玉佩是否已经配成一对?”问话有些突兀,让张鲁一心里一动,他与这个假道士萍水相逢,他是怎么知道玉佩的事情?
见张鲁一一脸愕然,玉清子笑了一下,接着说:“你不必惊讶,我曾经在山西高阳见你戴着半块玉佩,不知道另外半块现在是否也在你的手里?”
张鲁一诧异地望着玉清子,他希望能从自己有限的记忆库里调取这老道士的资料,显然是一种徒劳,只能重复了一句:“山西高阳?”
玉清子点点头,随手做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当时玉清的弩箭还差点误伤了善人朋友的屁股。玉清原本一直带着弩箭防身,却想不到刚刚进北京就被公安给没收了,现在只留下这个箭头了。”
张鲁一忽然想起,在山西高阳镇小学仓库里他们遇到的那个斗篷男,难道真的就是眼前这个老道士?这么说起来,就看体型还是有些像,不过据姬道玄讲那个斗篷男身手并不亚于他,眼前这个老道士显得稀松平常,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玉清子也许是猜到了张鲁一的心思,从怀里取出一枚弩箭的箭头,叹了口气:“如果玉清不是看到善人胸口的半块玉佩,估计玉清也不会留下善人的性命。毕竟善人要找的那些簋,关系着我家族人的秘密。”
结合对当时场景的回忆,张鲁一算是相信玉清子就是那个斗篷男,他感觉玉清子这会儿找他聊天可能并不是仅仅告别那么简单,于是他干脆保持沉默,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见张鲁一不说话,玉清子继续说道:“善人一定还在怀疑玉清的话,玉清也会给善人解释明白,只不过在这之前,玉清还需要确认一件事情,得罪了。”说着玉清忽然出手,因为两人距离极近,而玉清手法又极其敏捷,张鲁一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玉清子以擒拿手拿住了手腕关节。张鲁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玉清子趁势拉下张鲁一左肩的衣服,露出那个青色的胎记。
等张鲁一反应过来,刚想发声,玉清子已松开后坐在椅子上微微施礼,脸上却也掩不住的兴奋:“善人果然是屈王后人。”
“老道士,你啥意思?”张鲁一莫名其妙就被人来这么一下,心里自然不快。却见玉清子拄着拐杖艰难起身,对着他作了一揖:“屈王庙第七十二代掌门屈联安,见过尊驾。”
“屈联安?”这个名字好熟悉,张鲁一忽然想起在勐腊丛林里那个死守禁地的傻大个屈汉文,他曾经说过他有个师兄就叫屈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