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鲁一似乎有些明白了,接着问道:“你是说这种工艺其实很简单?”
老袁笑着说道:“只是原理简单,其实真做起来费时费力,二次铸造成型大概就需要花费整整半年的时间。就单说铸成后人工打磨成镜面,就需要花费大约两年的时间。”
听了老袁的话,张鲁一心里不由得惊叹,没想到中国人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结合簋内壁金属镀膜技术,可以说这些簋就是当时青铜冶炼和制作的集大成之作。作为这些顶级青铜器拥有者的巫皋,在当时也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春秋战国时期,虽然各个诸侯施行霸道,但在当时儒教初生,佛教未入,道教甚至都未建立,人民的信仰还停留在萨满阶段,巫觋横行,这些沟通天地的大神占据高位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张鲁一有些亢奋,急着让老袁帮着看那些反射的影像到底是什么。老袁尴尬地笑笑,说他只是个匠人,不懂这些纹饰的意义。张鲁一想想也对,于是谢过老袁。转脸跟李春说道:“我昨晚看了一夜,总觉得这两个簋反射出的影像可能只是图饰的一部分,或许要找到另外两个才能搞明白。”
李春心里想张鲁一这是魔怔了,昨晚他睡得跟猪一样,都没看到过那些影像,能说啥呢,也只有敷衍着随声附和几声。
说着话,张鲁一忽然摸着脸问李春:“大春子,刚刚是不是有人打了我耳刮子。”
李春赶紧回道:“你做梦呢吧,谁没事打你玩呢。”
“是吧,难不成熬夜上火了……。”张鲁一疑惑地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满脑子问号,“大春子,过几天给我弄点决明子菊花败败火。”
张鲁一这一夜过度亢奋换来的就是搂着两只簋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这期间李春脑袋嗡嗡的,原本找到两只巫皋簋送过去,就算完成华教授和冷山堂的差事。可他太了解张鲁一了,这家伙对文物本身没有占有欲,但是一旦发现文物的研究价值,不研究出个所以然决计是不会放手的。要是这东西是他李春自己的,随便张鲁一研究几年、几十年都没问题。可毕竟这东西是要还的,不能由着张鲁一的性子来,这让李春有些进退两难。
好在李春脑子活,直接找老袁,央着老袁帮忙复制两个簋去交差。反正华教授就是个盗墓贼,而徐逸飞充其量也就是个文物贩子,凭着季先河徒弟老袁的手艺,这两货色也未必能看得出来真假。
刚开始老袁还有些不愿意,毕竟师训在那儿摆着。但是终究还是敌不过李春无赖式的胡搅蛮缠,勉强答应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李春他们的救命之恩和张鲁一是大名鼎鼎的张卫东后人的因素。不过老袁说如果想复制两个能反射光影的簋,他没这本事,就算他师傅季先河没个三五年也未必做得出。他只能做到形似,加上做旧,差不多要一个月。李春想着华教授和徐逸飞未必知道这些簋的精妙,只要外观看不出是赝品就行,反正那边也没给他们定什么期限,一个月还等得起。
只是老袁还有要求,按门规仿制品必须在隐蔽处留下记号。李春想了想,也行吧,不过不能留跟季先河一样的,不然人家凭着记号就知道是赝品就白做了。老袁点头应了。
要仿制必须参照真品,李春趁着张鲁一还睡着,偷偷将两只簋提溜出来,叫来姬道玄一起扛着,一起将老袁送回铁匠铺。
回到铁匠铺就见张天顺坐在院子发呆,李春瞅着他就来气,上去就想揍这小子一顿,吓得张天顺直接摔倒在地上。老袁连忙拦住李春,说这孩子毕竟年轻,年轻人犯个错也很正常,说到底这孩子是他老袁得徒弟,徒弟不规矩最终还是师父没教好。李春看老袁这么说,于是上前教训了张天顺几句,要不是老袁护犊子,这顿打不能免,让张天顺以后规规矩矩做人,孝敬师父,否则李春第一个不放过他。
等李春和姬道玄回了民宿,张鲁一已经醒了,正满屋子找那些簋。李春将复制簋的事情跟张鲁一这么一说,张鲁一反倒跳起来,说李春包藏祸心,想把文物占为己有,这是犯法。
李春翻着眼皮呛道:“你他妈睡糊涂了吧,我李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难不成你想把这些珍宝再送还到那些倒斗的手里?”就这一句话,张鲁一彻底没声音了,李春说的没错,这些文物在张鲁一这里还安全些,如果在落入华教授他们手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簋在老袁那里,张鲁一这一个月啥事都做不了,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三天两头去老袁的铁匠铺看那些簋,却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明确的是,如果要看清图饰的全貌,必须凑齐这四个簋。他知道最小的簋在华教授手里,最大的在山西黄门,说实话要拿到这两个簋的确很难。
一个月后,老袁的仿品制作完成,张鲁一和李春不由得惊叹老袁的手艺,这两个仿品和真品几乎没有差别,如果没有老袁特意指出哪里做了记号,就凭肉眼很难区分。不过不知道是老袁听错了还是怎么的,把那个小的赝品也照葫芦画瓢做了一个,让张鲁一和李春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老袁做的真好,留着做个艺术品也不不错,李春有心私藏了。
谢过老袁,老袁不会用电子设备,所以李春特意去了次杞县城银行取了现金支付了工钱,这才回民宿收拾行李回北京。
下了高速,李春打电话让小四过来,把两只真簋悄悄地运回小闲居藏好。等小四离开,张鲁一联系程紫琪,知道华教授依然落脚在凡尔登花园,于是三人就直奔那里。
此时的凡尔登花园已经恢复营业,可能还处于旅游淡季的原因,整个度假村并没见多少人。到了石桥,毕南村和程紫琪带着几个人正在桥边坐着。想必他们是被华教授和徐逸飞派来接人的。远远地看见张鲁一他们,程紫琪只是淡淡地看着,毕南村笑着疾步越过石桥,迎了上来:“您二位爷辛苦。徐掌事已经备了接风宴,待会儿先洗漱休息,南村再引二位过去。”毕南村话里没带上姬道玄,因为在毕南村眼里,姬道玄只是个跟班的保镖,不值得客气。不过李春和张鲁一看着毕南村的后脑勺就想笑,看来这家伙脑震荡是恢复了不少。
张鲁一也跟着寒暄了几句,让李春开了后备箱,说了句还算不辱使命,让毕南村先把几个簋搬进去。毕南村伸头看了一眼,招呼林森带几个人过来搬箱子,然后带着三人直接去了一幢独栋别墅。
这一路程紫琪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相比之下,显得十分冷淡。李春心里有些不满,凑到张鲁一耳边悄悄说道:“你瞅那姓程的娘们,见了我们脸拉得跟驴似的,像是咱欠她的似的。”
张鲁一却不以为然,这程紫琪又不是今天一天这样,他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进屋后,毕南村与程紫琪都相继离开,三人各自洗澡换了身衣服。毕南村也准时来接他们出门。走在路上,正巧遇见穿着一声灰布工作服正在花园里浇花的李登民。毕南村见到李登民,躬身喊了声李爷,李登民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毕南村。
张鲁一也伸手对着李登民打招呼,李登民这才笑了:“原来是小张先生,这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赶早不如赶巧,我正有事要找你。”
毕南村听李登民这么说,似乎有些为难:“李爷,小张爷这是要去赴徐掌事的宴。您这么半路截了胡,南村回去不好交代。”
李登民放下手里的水管,脱下手套丢在一边,眼睛却一直看着张鲁一:“你就跟徐逸飞说,李登民有事找小张爷帮忙,弄好了李登民会亲自将他送到席上。”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张鲁一跟他走。
张鲁一对着毕南村尴尬地笑了一下,加快几步跟上去。姬道玄也想跟过去,却被张鲁一伸手制止。毕南村的脸色不好看,但毕竟这李登民在京城圈里也是个人物,就算徐逸飞这种身份见到他也要让几分,他毕南村又能怎样。于是只能带着李春和姬道玄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