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珩啊,怕是得了自己生病的信儿,这才半夜翻窗而入的吧。
衣袍摩擦的窸窣声在耳边响起,再睁眼,只见苏瑾珩撑着床沿起了身,面上浮起一丝苦笑,转身便自来路离开了,徒留了一句带了些许嘲弄的话。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纪言蹊也跟着从床上坐起,看着苏瑾珩消失在视线之内的身影,涩然的眼眸泛起了一层晶莹的雾气。
苏瑾珩的这句“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那么鲜活的怅然,像是一捧滚烫的油烫得纪言蹊心迅速蜷缩起来,再也寻不到自欺欺人的理由。
真是个大笨蛋啊,苏瑾珩。
清冷的月色下,女子单薄的身影立于床头,也不晓得朝那窗外望了多久,才半似遗憾,半似释怀的道了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二日,纪言蹊是被小孩儿的欢呼声给吵醒的。
孩子是驻守官驿一位官兵的,听闻孩子母亲难产去了,这些年都是他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
大抵是怜惜孩子的身世,便是被他吵醒也没有太大的脾气,换了身衣服准备跟着沉碧一起出去走走,她“病了”许久,也该有好转了。
一出门,纪言蹊便瞧见小姑娘乐呵呵地在庭院里跑着,逢人便热情的谈论她今日瞧见的奇观。
小姑娘说,方才有一只大鸟飞来了官驿,像通灵性似的,站在一位好看的公子手上,还会点头摇头,不知道会不会说话。
纪言蹊听着好笑,自然知道小姑娘童真的话语里是有几分夸张的,可还是十分捧场的笑着夸了句厉害。
小姑娘与有荣焉的点点头,扭头正好瞧见了大鸟的主人,苏瑾珩。
只见苏瑾珩捧着本册子从回廊那头走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眉峰紧蹙。澄明和旷达跟在他身后,而小姑娘说的那只大鸟则落在了澄明肩上。
哪里什么大鸟,分明是只鹰。
纪言蹊虽然不识得这鹰的品种,也大抵猜出了几分,听闻齐王府曾机缘巧合得了一只神鹰,唤作海东青。
传说称这海东青可日行万里,被赞为万鹰之神,便是因为此鹰甚为珍贵的缘故,京都还传了一阵苏瑾珩乃天选之子的谣言。
谣言一出,苏瑾珩便将海东青献于了当今圣上,结果它入宫没几日就病倒了。
若是被尊为万鹰之神的海东青殁于圣上手中,怕是要引起更大的波折,于是乎几番波折之下这只海东青便又回到了苏瑾珩手里。
不过,自这事儿之后倒是没人在齐王府再瞧见过这只海东青了。
纪言蹊正想着海东青的事儿,便瞧见苏瑾珩自她面前快步走开,深色广袖堪堪自拂过石桌,带落了几瓣残花。
鲜艳的落红印上了浅浅的靴痕,不过几息,便再也不复曾经的娇美。
“殿下。”
脱口而出的轻唤声,叫纪言蹊自己都愣住了,以至于待苏瑾珩停下步子看向她时,她反倒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