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心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不断朝纪言蹊袭来,疼得她几乎站不稳身子。
好在身后的侍卫虚扶了她一把,这才勉强站稳身子,然后不等他人再言语,抬脚便往灵堂的方向跑去。
灵堂设在白家祠堂里,白家的小辈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悲切的哭声此起彼伏。
纪言蹊跑了进去,跪在人群的最后面,只是埋头哭着,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跪在前列的白晗月发现了她,白寒月沉默地走到了纪言蹊身边,脸上是难得的伤痛。
“祖父闭眼的最后一刻,还在念叨着你和姑母。”
“对……对不起……”
纪言蹊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些什么,只觉得呼吸之间,都是凌厉的疼痛。
“祖父说,他这辈子向来自负,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可老了想来,倒还真有桩叫他耿耿于怀的。”白寒月缓缓蹲下身子,跪在了纪言蹊身边,语气不悲不喜。“他最后悔的,就是让姑母做了纪府的妾室,叫你们母子三个,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白寒月的话,似一把淬了毒酒的利刃,狠狠地捅入纪言蹊的心窝,那种疼痛如同魔咒一般紧紧环绕在她周遭,将她残存的理智彻底粉碎。
纪言蹊咬着唇瓣,嘴上还是不断地念叨着那句,“对不起。”
“祖父不怪你,你也莫要愧疚,我带他们先出去,你陪他老人家说说话吧。”
白寒月闻言叹了口气,留下这么句话便带着一屋子的人全部离开了。
白老太爷的灵柩就停在祠堂的正中央,纪言蹊抬脚走了过去,只见白老太爷安详地躺在里面,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如既往的慈祥模样,几乎叫纪言蹊以为他不过是睡着了,于是她轻声唤了他两声:“外祖父,蹊儿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白老太爷这一生,少年风流欠下了不少风流债,对于那些女子他或许是有亏欠的,可于纪言蹊而言。
他却是最好的外祖父。
自小,纪言蹊便没有祖父,父亲对她也不过是个称谓般的存在,纪言蹊对他少有期待,至多是盼望着少些责罚。
于是白老太爷和舅舅两人,便成为了自己最亲近的男长辈,他们将祖父和父亲应给的疼爱一点不少的给了纪言蹊,以至于反倒忽略了白寒月他们这些孙辈。
过往的一切,纪言蹊都记得。
她记得,纪言蹊这三个字是白老太爷教她写的,那时候白老太爷指着那三个字跟她说:“言蹊二字的意思呢,是说我们蹊儿定能成为一个勇敢善良的小姑娘。”
她记得,小时候白老太爷最喜欢抱着她出门溜达,然后给她买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白老太太是个节俭的,瞧见了少不得叨叨上几句。
可白老太爷却说:“别人有的,我们蹊儿也一定要有才行。”
她记得,她每次小住回纪府时,白老太爷都会找各种由头不来送她,却又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哭得像个孩子。
这样想着,纪言蹊再也承受不了胸腔中涌起的巨浪,失声痛哭起来……
“外祖父,是蹊儿来晚了,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
泪眼朦胧之间,纪言蹊好似透过这满目的花白,瞧见了年幼的自己,撒娇地抱着老人脖颈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