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柘桑此时却显得很平静,说:“君要走,早就注定了,梁武帝不是我所能系的人,也不是你所能依靠的人。一直以来,我最怕这一天的到来,却又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我想你能多陪伴我些时日,却又盼着你能早日遂了心愿。”
听着她的言语,想起之前和她的琴箫合鸣,对着这个异乡最懂自己的柘桑,独孤如愿的心里是无边的凄凉。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你这是何苦?你早就看透了我的心,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周柘桑也停了许久才说:“人生在世,知音难觅。一生难共,只珍朝夕。君心妾心,早已如一。今番相别,再见无期。”
周柘桑语罢倒在了独孤如愿的怀中,不再言语,独孤如愿也没再言语,因为他的心早就凄苦得没有了方寸,而他的眼,竟也不自主地开始落泪,泪水滴在了周柘桑的脸上,清脆得仿佛自己的心跳。而他的胸膛,也慢慢地被周柘桑的泪水浸湿。
时间就静止在了这一刻,这一刻仿佛煞是漫长,又仿佛无比短暂,俄而,天微亮了。周柘桑从他的怀中起身,说:“现在的梁武帝沉湎于酒色,若是时光倒流,他不会放你走的,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启程了。”
独孤如愿轻声唤了句:“柘桑……”
而周柘桑转身拿起了胡笳,对他说:“君无须再说,君之心,妾懂,此胡笳,我早已为君备好,今此弹完,永不再续。”
独孤如愿没有再说话,在一片悲凉的胡笳声中,他踏向了北方,只是此刻,他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琴声……
乱世之间,谁能安身
一
近秋的大漠泛着单调的玄黄,一排排的墓冢,在起风的黄昏尽诉着黍离之悲,与之相伴的是凄凉的哀鸿声,听之,令人断肠。
目光凝重的尔朱荣伫立在墓冢前,一动也不动,对着一座座的墓碑,他仿佛已经凝固。就在昨天,他耳边浮现的还是这些人的欢笑,可是一夜之间,这些人都已经化归了尘土。
忽来的一队人马,挡不住的阵阵厮杀,哭喊声之后,死一般的沉寂,遍地的狼藉,凸显着血化的尸骨,见之,令人作呕。
杀戮发生的时候,尔朱荣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昨日的事情很蹊跷,他下午刚接到朝廷的征召,带领人马去边境御敌,谁知行至半路,却接到消息,有队人马袭击了他的部族,他下令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却还是没有阻止惨剧的发生。
奇怪的诏令,突如其来的袭击,针对的并不是他的军队,而是他的族人。地上残留的旗子把屠杀者指向朝廷,他秀容部向来对朝廷忠心耿耿,一有战事都是朝廷的马前卒,想不到朝廷却如此对他们。尔朱荣当时就想连夜杀向洛阳,不过,最后的他还是先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的他办了四件事:一是派人带着诏书前往洛阳询问究竟;二是派人四处打探有什么人马从这里走过;三是厚葬死难者;四是调动军队,开到怀荒镇,但不许进攻。
尔朱荣这个时候是忧虑重重,同时也是感慨良深,类似的杀戮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幼年的时候,他的村落就被流散的军人洗劫过,那次,他失去他的父亲,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他父亲的坟前他哭了整整三天,在他泪水落尽的时候,他并没有消沉下去,反而从此坚强了起来。
一步步的奋斗,一阵阵的厮杀,铸就了一个无比坚毅的他,也让他成为了秀容部的领袖,有了一支勇猛的军队,这支军队不仅可以保护族人的安全,甚至朝廷都不敢小觑。他以为只要有他在,他的部族就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没想到,如今这样的事情却又发生了。
幼小的时候,他曾觉得自己是在风雨飘摇之中,在他父亲死去的时候,他总觉得他的命也随时会失去。后来在他自己发展壮大起来的时候,才逐渐远离了那种感觉,可是自己再强大有什么用,一样保护不了自己的族人,甚至他的军队也前卜未知,倘若真的是朝廷灭他,此时的他,也只有等待被灭的命运。
“报,前方宇文泰来信。”一声禀报,将尔朱荣从沉思中唤醒。
尔朱荣接过宇文泰的信,信上的内容与他所料的差不多,此次袭击与宇文泰没有任何关系,宇文泰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朝廷的针对秀容部行动的诏令,宇文泰最后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朝廷的消息和事情的真相。
尔朱荣看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终于懂了,他为什么写得这么慢了?一切都是因为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