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摇摇头,转身走进了车内,深蓝色的布幌子遮住了他的半个身子,没人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应该没有,那条街目前属于犬山家,犬山家主每年都会支付一笔税金,但是地租的流向却不是犬山家,他自己也不肯透露到底谁是那片地盘的主人。”
源稚生开口,身为蛇岐八家的少主,源稚生虽然对这些事情不怎么关注,但也或多或少听自己的秘书樱提到过……
犬山家不愿意透露的那条街的真正主人,原来是一个不能在家族中暴露的人物。
“阿贺那小子么?那些老人都还好吧。”
厢车里,切菜的声音从未停止,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仿佛漫不经心,但是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一丝丝唏嘘。
“都还好,不过那些老人口中……你不是什么好人。”源稚生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他们说你是家族的罪人,毁灭了家族的资料库,杀戮数百人而逃。”
切菜的声音停下了,停在了最后一次重重的落刀,半截厚重的菜板从厢车里飞了出来,同时飞出来的还有几片菜叶。
“原来在他们口中我是这样的啊,家族的老人?风魔小太郎?也难怪他的父亲、他的哥哥都是死在我手中的,有一些怨恨也正常。”
菜刀划过案板的声音响起,里面的拉面师傅似乎又开始了动作。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你经历过我那个时代么?我当时也像你一样,是一个傀儡少主,面对的是一帮屠戮过千万人的屠夫。”
上杉越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怒气,慑人的气势计划要吹起厢车前方挂着的布幌子。
源稚生有些沉默,一方面那一句傀儡让人很不舒服,另一方面那场战争……
对于想要做正义的伙伴的他而言,无论是站在本家立场还是第三者立场,他都不敢直视那一场由血与泪填满的战争。
“我的父亲在法国本那些人找到,来这里做了皇……在我很小的时候。”
“接下来我血脉觉醒,单单是觉醒那天就差点炸毁了两条街区……后来他们又找上了我。”
“我不愿意来,因为法国还有我的母亲在,可当他们用母亲威胁我时,我缺只能听之任之……蛇岐八家那么多人,我就算杀掉几百上千,也无法保证母亲的安全。”
“接下来我到了日本,直接担任蛇岐八家大家长,但我什么都不懂,权力都被那些人架空。”
“我不像你,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之下,我小时候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来到这里之后,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让我本就脆弱的心性彻底堕落,或许在这方面我就是个废物。”
“我在那个虚假的王座上,听着众人将我高高捧起,坐在那里随意的签发着一条又一条命令,坐班时间够了就去自己的寝宫里,那里有着家族进贡而来的莺莺燕燕。”
源稚生从来没有想过,皇的生活会是这样,在他的眼里皇不应该是家族最锋利的一把刀,始终冲在战斗的最前线么?
或许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需要皇的第一要务是将皇血传承下去,正如上杉越所说,皇血一旦断绝,就会让野心家们失去所有的野心。
“那些女人都是良家女子,只要能怀孕就会拥有一辈子都享之不尽的财富,每一个人都只能……强迫自己爱上我,这种感觉让我一步步走向堕落。”
“那时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在想着女人的时候随意签发下去的命令究竟会导致什么样的恶果。”
“这群架空我的老头封锁了我获取信息的渠道……很搞笑对不对?到战争结束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在正义的一方?”
“在后来,是昂热,昂热带着长刀在日本打出了十番打剑圣的名头,凭借着时间零,他一点一点把我打醒了。”
“我开始去看战争中的一切,看着那一个个血淋淋的数字,似乎那一份油墨的纸张能被我掐出来血液。”
“我一边了解历史一边应付昂热,还派人去找我在战争中失恋的母亲,结果,她在战争中回到了她的故乡,她是个华人,姓陈,似乎还是个大小姐,祖籍……华夏金陵……”
“我母亲的尸体被风魔家的武士拿来练刀,好快的一把刀啊,包括我母亲在内的七具尸体被一刀两断。”
“这样的人……竟然是什么狗屁英魂?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要我去向那个混蛋在内的一百二十六名‘荣誉英雄’行礼致敬?”
厢车里的声音越来越疯狂,已经不像是老人在追忆往昔,而是地狱里堕落的天使在诉说着自己的曾经。
曾经我也有洁白的羽翼与圣洁的神光,手持惩戒之长剑想要扫清寰宇的阴霾。
后来才发现天堂同样藏污纳垢,洁白的羽翼下是腐朽的烂肉与如墨的污垢……
“我去了本家最大的神社,提着自己的佩刀,当着那些家主、长老的面把那个敢亵渎我母亲尸体的混蛋剁成了碎肉。”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能来到这里的……注定与我不会是一类人。”
“我就站在影壁之前,每一个指责我的人都被我枭首,那是真正的血流成河,风魔家家主和他的长子、龙马家那个隐藏在军方的老头子,军政部三位长老,由他们领衔的四百多本家精英无一活口!”
咬牙切齿中是再难以隐藏的杀意,源稚生总算知道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应当是怎么样的,也明白神社里那浸血的影壁和被烧焦的鸟居是怎么回事。
“对于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人来说,我是罪人;对于我的母亲来说,我也是罪人,唯独对于他们,我去你妈的罪人,哪个说我是罪人的让他来我面前说,我不介意再杀他个几百上千!”
这饭是没法吃了……厢车里的那位眼下并不想要切菜更想砍人。
整个山洞里,就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直到一声嘤咛响起。
“绘梨衣?”
源稚生转身,看向身边的上杉绘梨衣,源稚女也看向了这个曾经被视作自己的替代品的妹妹,而上杉越……车厢里又传来了切菜声,仅剩的半块案板又派上了用场。
“问问你们妹妹想吃什么,你们俩大男人随便拿面包应付一下的了。”
本来已经打算彻底放弃的拉面车又重新运作了起来,果然对于每一个老父亲来说,亲闺女跟混小子当然是两个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