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和孩子,怎么不见孩子的爸爸?”
妇女的肩头稍稍一震,又恢复雕塑一般的形态。
“他说和镖师们走一趟,让我们回乡下等他。”
她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一般,将已经熟睡的孩子重新抱抱紧。
他们经过农贸市场站后,就再没在中途停过。
纵然是被墙体与悬崖包围的一号城,其内部通过空间的艺术构筑,也存在着天然的壁垒。
列车像是一根笔直坠入深渊的针,在荒原的地下飞速行进。
在秦光的记忆中,那是一片石头荒地。出厂的货物同样走的地下通道,但上方那片广袤的暗黄色岩滩,依旧寸草不生。
“终点站,一号城工厂站,到了。请各位旅客拿好手中的票证,验票出站。祝您生活愉快。”
两个小时之后,沉寂已久的车厢终于又传来了播音的女声。话音落下,列车缓缓停稳。大门打开,人们缓缓挪上空旷的站台。
与上车时的迫不及待不同,此刻的人流疏散得有些缓慢。归乡的人们仓促地逃离,却又在回到家乡的时候显得有些惶惑。
这心情秦光也有过,却是在离开工厂区,第一次来到卢万宁市中心读书的时候。迈不出的脚步,也回不去的故乡。
可眼前缓缓移动的人流则更显彷徨。
“他们回去做什么?”方琳在妇女身边等着。
“本来就是到市中心务工的,现在回去,再回到工厂岗位吧。”中年妇女头也不抬,轻拍着孩子的背说道。
看着人流逐渐散尽,秦光转身对妇女说道:“大姨,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妇女瞪了秦光一眼,随意地说道:“别叫大姨,叫姐,我才四十五岁,娃生得早。只是在城里干些粗活,这才显老了些。”
他帮妇女将行李提到地面上,并交换了名字。
秦光得知,妇女叫贾秀秀,城里务工了二十来年,已许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
她报出地址,秦光竟发现,那便是在自己家附近。大约是对方外出打工得早的缘故,即便秦光有印象,也在童年的时光中忘记了。
他们走出出站口,首先看见的是许多低矮的两三层厂房。
厂房是传统的清水混凝土结构,和附近的荒岩地带一样,不带任何的修饰。斑驳的墙面已被顽皮的孩子和游荡的社会青年涂上了各种污浊的颜色。
柱子的表面也凹凸不堪,有一些击打破碎的痕迹,甚至露出了内部锈蚀的钢筋。
站前的水泥地简单经过了清扫,除了随处可见的扬尘,倒是没有什么垃圾。也许是出于运输货物的需要,它比另一个荒无人烟的边陲总归要现代一些。
一个呆板的搬运机器人从远方的厂房中走出,身上拖着小山高的货物,在水泥路面上走着。
那是秦光熟悉的老旧型号,并不会像方琳一般,把它看成城里图书馆的小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