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萌低声道:“这间个训室,就是时祺经常,不,应该说一直待的地方。他除了睡觉和洗漱,其余时间都会待在这里。房间的四个角落,门的右边是他吃饭的地方,门的左边是他画画的地方,前面的右角落是他玩积木的地方,前面的左角落是他看书的地方。”
“时祺吃饭必须有四个小碗,和那把螺丝刀。他吃之前,一定会把四个小碗摆成正方形,并且把螺丝刀放在最上边的两碗中间。”
“然后他会按照汤-米饭-肉-菜的顺序吃掉,吃完一口咽下才会继续吃另一口,他会把用饭时长控制在28分钟,误差在±10秒。”
对上温乔三人的惊讶目光,姜萌不好意思地低了地头,“是的,我特地掐过表,整整28分钟。”
温乔看着温时祺喝完汤,把胡萝卜和玉米粒一次一个舀起来吃,柔声问道:“时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
姜萌细声道:“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时祺2、3岁。那时候我刚来,并不清楚时祺的情况,只是觉得他的习惯非常固定和性格内向。”
“后来福利院的承包商换了,装饭的碗变成餐盘,时祺表现出焦虑不安。把装好的饭菜放到他的面前,他都不吃,全部用手拍掉,并且会哭闹、砸凳子桌子。”
“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情绪失控。特教老师和饭堂阿姨哄了很久都没有消停,他不断用那把玩具螺丝刀敲击桌子,我才意识到他是在不满吃饭的工具变化,把四个小碗装好饭菜拿回来。他立刻声停,摆好正方形和螺丝刀,吃饭。”
“所以现在,那四个小碗和汤匙是他的专属。”
郝浔安追问一句:“时祺在进行他的各种活动时,若有人干扰他的行为活动程序,时祺会有怎样的表现?”
姜萌双手抱胸,一只手托着下巴,回忆道:“有人在他旁边,只要不直接阻碍他正在做的事情,他都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他不会对你有任何眼神、言语的交流或反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但如果你抢走他正在看的书、玩的积木,他就会表现出烦躁、不安。再不还给他,他会情绪失控,哭闹、砸东西,甚至伤害自己或他人。”
傅扬皱眉,低声问道:“福利院里面有专门的儿童康复科医生给他治疗吗?”
说到福利院的治疗,姜萌尴尬道:“你们接触过黄主任应该不难看出,社会捐资和政策补助大多变着花样落入他们的口袋。福利院原先还会有一名儿童心理医生驻场,后面黄主任让我们特教老师去上网课和学习专项训练,把治疗干预的任务推到我们身上,但我们始终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所以,等同于说福利院放任孩子的病情恶化。”傅扬总结了一句。
被傅扬这样说,姜萌心里不是滋味。
一方面觉得傅扬在指责她,明明自己一直在为院里的孩子努力,所以才会被黄主任他们排挤;另一方面觉得事实确实如他所说,福利院在孩子发育障碍、心理精神问题等方面是忽视的。
温乔看出姜萌的的局促,桃花眸里带几分温柔,“姜老师,谢谢你对时祺的照顾,我们能感受到你对孩子的关心和努力。”
姜萌愧赧,叹了一口气,“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到孩子们最好,可比起他们的病情,我实在太渺小了。”
看着温时祺已经吃完四个小碗的饭菜,他把四个小碗并列组成一个“田”字样。
然后起身,去积木的角落,开始摆弄、拼接积木。
结合姜萌刚刚对时祺情况的介绍,温乔隐约察觉到什么,她不安问道:“姜老师,时祺是不是对变化,应激反应很强烈?比如说环境。”
姜萌领会温乔的意思,知道她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接回儿子,但目前的现实情况难以如她所愿。
姜萌低声道:“时祺妈妈,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我的接触和观察,时祺对于环境的适应性很差。用我的话来说,他依赖于自己熟悉的环境,多过依赖于人。”
“之前活动试过几次把他带到外面去,但时祺均出现应激反应强烈而导致情绪失控,有一次推砸东西伤到了其他小朋友和他自己的手。”
“这也是我今天想找你聊的主要原因,时祺暂时不适合换到陌生的环境。”
虽然隐约能猜出答案,但在姜萌说出已经发生过的事例,温乔不禁心寒神伤,声音颤抖。
“那……那我是不是不能接回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