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润明显的愣了一下,他也听有传闻说张奉一直钟情于窦华容,但他只是当做坊间茶余饭后的无聊论谈,并没放在心上。
毕竟,张奉这么年轻有为,这京城中的好姑娘可谓任其挑选,就算是给张奉做妾侍,只怕还排不上队,窦华容的确是好,可从年纪上说稍微年长了一些,又带着个八九岁的孩子……
沈成济在京中为官,带着孩子只怕日后藕断丝连,总是难以断干净……从哪个方面看,窦华容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奚润忽然沉下声来:“你想娶窦华容?你想好了吗?”
张奉十分笃定:“臣爱慕华容已久,如今华容孀居,臣也未曾婚配,臣看来,并无任何不妥。”
张奉执意求娶窦华容,奚润也无话可说,华容如今丧父丧兄,和离后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如果能再找一个后半生的倚靠,倒是件好事,张奉如果不介意年龄和孩子,奚润也觉得是个合适的人选:
“朕可以为你赐婚,但这事得问过华容的意思,如果华容同意改嫁于你,朕自然会让你二人风风光光的成亲。”
得了皇帝的这句允诺,张奉的高兴写在脸上:“那是自然,婚嫁之事都是你情我愿,自然要华容同意才是。”
“对了,陛下,臣还要有一事要跟陛下陈情。”张奉呈上七八件的物证,“陛下,关于华容父亲的事,臣已查清了,许多的传闻实在是宁阳王捏造,并无证据,镇国公是死于急病,这一点臣已经找人求证过了,军中的好几个军医都可以作证。”
“还有窦子桓,如果不是窦大人的兵马,擒王之事不会这么顺利,窦家满门忠烈,还请陛下还窦家公道。”张奉真情实意的恳请皇上为窦府正名。
奚润看着这么多的证据忽而一笑:“张奉,你对窦华容着实是有心。”
“于公于私,臣都会这么做。”张奉说了一口漂亮话,“还请陛下不必将此事告知华容,臣不想华容因为此事而对臣心怀愧疚或感激,而答应成婚之事。如若华容不肯答应成婚之事,大不了臣在追求几年就是了,总会有华容心动的时候。”
张奉告退之后,奚润仔细看了张奉呈递上来的证据,谋反的罪名是宁阳王给窦子桓扣上的,奚润思来想去,也的确应该还窦家个公道,不然实在凉了忠臣的心。
窦华容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自然要有府邸居住,奚润下旨将封了的窦府重新还给窦华容,并且下诏向百姓和众人阐明,窦氏没有做叛国之事,所有罪名都是宁阳王为了党同伐异,故意栽赃给窦氏。
窦老将军依旧是窦国公,重新以国公礼仪安葬,窦子桓也晋封侯爵,以侯位安葬,当时一并牵连入狱的窦府众人,皆免去罪罚,无罪释放,且发放补偿银。
窦府的封条撕去,窦府的牌匾重新挂上了门楣。
窦华容站在窦府门前,心中五味杂陈:“小茹,放鞭炮。”
她要响响亮亮的告诉所有人,窦府的天没有塌,窦府的门匾重新挂了回来,她满门的名誉,并没有毁去。
窦华容亲自带着众人在府中洒扫,将落了灰的府邸重新打扫的一尘不染。
窦华容先去了祠堂祭拜,只要她还活着,就不准许有人肆意的凌辱践踏窦氏祖先。父亲和兄长窦氏看重名誉的人,守护窦氏的名誉,是她不可推脱的责任。
可就算现在她重新回到了窦府,也一切都物是人非。
窦华容坐在院下的榕树下,她从前最喜欢在这棵榕树底下晒太阳,窦子桓便坐在石桌旁边逗她是个懒姑娘,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又细心的让人给她煮好桑叶茶……
如今这府中,满园的丫鬟仆从,只有小茹一个旧人,其他的人都被牵连,不知发配到了什么地方,或许那些年岁长一些的,都已经不在了吧。
就连窦府的老管家也换了人,当年要不是老管家带人闯进沈府,或许她便死在楚真的算计之下……如今这些人都不在了。
“小姐?”小茹又给窦华容煮了桑叶茶来,“小姐不是最爱喝这个吗,您看,这套茶具还在,您尝尝味道可还好。”
窦华容接过茶杯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公子和老爷平反,是好事,您看这府里打扫一下,干干净净还是跟从前一样,您怎么还伤感起来了。”小茹劝慰着窦华容,说到最后,自己却也鼻头发酸。
她七八岁就被买进窦府做丫鬟,府中许多的好姐妹,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也不知李叔如何了……他在窦府当了二三十年的管家,没想到最后却被连累,不知发配何处……”
窦华容刚感叹了一声,就听门外有人带着哭腔颤音叫了一声:“小姐!”
李叔跑进来扑跪在窦华容脚下,窦华容又惊又喜,是窦府的老管家回来了!
“李叔,您回来了?!”窦华容连忙搀扶起老管家,“李叔可吃苦头了。”
几个月的功夫,老管家显见的老了,好在老他从前是当过兵的,身体底子好,腿脚还算好。
老管家抹去一把老泪连连摇头:“老奴还能见到小姐,已是三生有幸。”
“您如何回来的?”窦华容问了一句,却见好些人鱼贯而入,尽是府中的旧人,齐齐的朝她跪下去。
老管家说:“小姐,多亏了张大人。”
窦华容再往门口一看,张奉正站在门口对她笑得开心:“华容,你可喜欢我送你的这份礼?”
张奉朗笑着走进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窦府:“还是过去的老人用着顺手,这府中,有了旧人,才有热闹气氛,才像家的感觉。”
“这些是窦府过去的使唤下人,还有一些不愿继续回来的,我便打发了,他们都是愿意回来继续留在窦府的。”张奉指了指窦华容,“还不快都拜见你们小姐。”
小茹见了往昔的姐妹,泫然欲泣。
窦华容看向张奉,半晌无言,许久才说:“清言,谢谢你。”“何必言谢,华容开心,我便知足。”张奉跟窦华容笑谈了几句,识趣的离开了。
他从不会故意粘着窦华容,该消失的时候,他绝不会多停留一会,这也是为何窦华容会觉得,跟张奉相处起来格外舒服的原因。
窦府里增添了不少旧人,府邸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有哭有笑。
虽然皇上为窦氏正了名,也返还了府邸,但是窦府抄去的家财却都入了宁阳王的账目,一并缴收进了国库,不可能返还回来了。
能给窦氏正名已经是皇上的恩典,怎可再奢求把万贯家财还回来。如今窦府钱财空空,只能暂时靠窦华容的俸禄和赏赐维系,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窦华容打算重操旧业,用她刚得的一品诰命夫人的赏赐为本钱,做些生意。生意场她比较熟悉,而且有很多老主顾可以再次联络。
窦华容打着算盘精打细算着如何重振家业,突然接到一道诏令,皇上要她入宫去。
天都快要黑下来了,皇上为何要她突然入宫去?
窦华容心中疑惑,但还是很快收拾好,跟着传旨公公进了宫,那公公在前面引路,满脸堆笑的跟她说:“夫人,皇上这次找您,可是天大的好事,整个京城的姑娘都盼不到的好福气啊。”
这一句话把窦华容说的格外懵了,究竟是什么京城姑娘都盼不到的福气,难道是皇上突然心情大好,要赏她万两黄金?
刚好她最近很缺银子……这福气倒是可以考虑收下。
窦华容进殿内拜见皇上,皇上让人赐座给她。窦华容恭敬的坐在一侧,奚润已非往日的小皇帝,一夜间成熟了太多,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帝王的威严。
也比从前沧桑了许多。
窦华容看了眼奚润的腿:“陛下的身体可好些了?可寻的良医为陛下医治?”
奚润无奈失笑:“朕的腿怕是好不了,不过不碍事,虽然朕瘸了一条腿,心性却成熟了许多,用一条腿换来万里江山,这笔账怎么算朕都不亏。”
窦华容浅笑,奚润比她想象中要乐观许多。
奚润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笔:“华容,今日朕让你来,是有件有关你的要紧事要跟你商量。”
“陛下但说无妨。”窦华容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奚润不会这般磨磨唧唧。
奚润正经道:“今日张丞相,向朕求娶你。”
“什么?”窦华容怎么都没想到张奉会让皇上赐婚,不免有些生气,“用皇威逼我嫁给他,手段未免有些下作了。”
窦华容显见的不高兴,她最不喜欢威胁和强迫,奚润赶紧解释说:“并非强迫,要是强迫,这会儿圣旨已到了窦府,张丞相有此意,但也说过,如果华容不愿意,他再追几年也就是了,所以朕把华容叫来,便是问问华容的意思。”
窦华容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问的,直接拒绝道:“陛下,我没有再嫁的意思。”
奚润却抬了抬手:“哎,华容别着急拒绝。”
“陛下,我三十岁了。”窦华容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一句,过了年,她三十岁了,而张奉才刚刚二十四岁,她如何能嫁给张奉呢。
奚润说:“张丞相并不在意华容的年纪。华容的样貌也与二十多岁无异。华容不用着急拒绝,回去在考虑几日也不迟,华容,真心之人难遇,遇到了就该珍惜。张丞相对华容的确是上心的很,考虑的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