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醉酒的原因,窦华容的情绪比平日里复杂,也由着性子任性了一把。
“成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挑我的盖头,我那么丑吗,你不想见我,不想娶我,将我晾着……”窦华容吞下喉头的哽咽。
沈成济让她问得如遇雷劈,千言万语凝在心中,却不知要说什么。
“我怀女儿的时候,你给我端辟子汤,我生气把你赶出去了,你就不再回来了……我拿大棍子赶你,就算是我的不对,可我都要生了,你为什么也不回来,为什么就不能回来陪陪我,真的很疼……”窦华容醉眼迷离地泛着泪花,
“你为什么,不能向着我一些……”
沈成济恨不能此刻将心剖给她:“我错了,华容,我真的错了,以后都不会让你忍疼吃苦,好不好?我们只要一个策儿就够了,我们不再要孩子,我会护着你跟策儿。”
窦华容问他:“济世堂的哑巴大夫,是你。”那个大夫每次给她诊脉,手上都有厚厚的茧子,跟哥哥手上的茧子长在差不多的地方,分明就是练武磨出来的,才不是劈柴挑水的原因。休想要骗她。
沈成济也知道,如窦华容这般的聪慧,他也瞒不了太久:“我不是有心瞒你,是怕你知道了,会不肯让我给你治病……你因我落了病根,当由我给你治好。”
“华容,你给我个机会补偿你,补偿策儿,好不好?”
“不好。”窦华容眼泪落的更凶,为什么人总是要这样,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不肯理她,如今又来千方百计地对她好。
不知不觉已走到沈府,窦华容从他背上下来,又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不好,我不要你的补偿,沈成济,我不喜欢你了。”
沈成济拉着窦华容的手不舍地松开,窦华容抽回自己的手,一巴掌摔到沈成济脸上:“这一巴掌,也是你欠我的,你治好了我的腿,治好了我的寒症,这一巴掌我也讨回来了,沈成济,你彻底不欠我什么了。今日之后,莫再纠缠。”
沈成济鼻头发酸,问她:“你喜欢谁,张奉?可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岁……”
窦华容兀自笑了一下:“你管我喜欢谁,张奉比你好,他日日为我折花,他紧张我关心我,不像你。”
窦华容独自进了府中,踏入府门,眼中的泪却开了阀门似的不受控制的掉,如果你一开始,就像如今这般的喜欢我,该有多好,如果你一开始就像张奉一样,只会小心翼翼地对我好,该有多好,为什么非要先伤一个人的心,伤完了再努力的填补,难道她不会疼吗。
窦华容有点头痛,管家见她醉了,给她端了醒酒汤,她喝了还是感觉头痛,索性躺下就睡了,衣服也是任由丫鬟给她脱的。
她以为自己会梦到些以前的事,可什么都没有,一觉睡到天亮,却听说女子国学出事了,闹得很凶。
小茹刚凑了热闹回来:“小姐,这几日您就不必去国学教书了,奴婢看这次的事八成要惊动官府,现在那些闹事的人还没走呢,出人命了。”
“出什么人命了?”她上次去国学教书的时候,一切都还井井有条,怎么突然就出人命了。
小茹神神叨叨地说:“奴婢也不清楚,死了好几个呢,咦,死相可惨了,拿刀子把肚子破开了,说是国学里有老师告诉她们,肚子里头有脏东西,必须破开取出来才行,然后就有好些人回去那刀子破了肚子,全都死了。现在那些人的家人带着尸体在女子国学门前闹,非要张公子给个交代。”
窦华容闻所未闻:“国学里何时有人教过这种东西?”
小茹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反正小姐就是临时去国学教书,现在闹得这么厉害,小姐就避嫌,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窦华容放心不下,却远远地看了一眼,她去的时候,那些闹事的人已让张奉遣散得差不多,张奉疲惫不堪的坐在台阶上,脸上还带着些乌青,不知是推搡里让谁给打了,他见窦华容来了,还不忘扯了个难看的笑。
窦华容问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死人。”
张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正在想办法查,这几日郡主就不要到国学里来了,这种事郡主还是避的远些的好,我已将郡主的课程和名字都从册中除去了,别蹚这趟浑水。”
窦华容觉得这事不简单,她甚至觉得张奉也有隐情没跟他说明。但张奉故意隐瞒,不告诉她,窦华容也不多问,可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女子国学的事勉强平复下来,张奉当夜回到自己的书房,拿出这些日子一直暗中调查的名册,前两个月皇后突遭刺杀,皇上暗中把调查权给了他,他一直调查的尽心尽力,前几日,他暗中摸到,这些人里,有些人买通内务府主管,伪造来历,实则是宁阳王的人。
他两天前才在查到宁阳王头上,转眼女子国学就闹了人命,这太引人怀疑了。
难道是宁阳王在给他警告……张奉不由浑身一凛,那宁阳王的势力也太大了!
张奉猛的合上名册,找出自己写的奏折,他本打算明日将奏折递上,里面详细记载了哪些人是宁阳王的人,但如今看来,他不能这么做,他一旦捅破是宁阳王安插的奸细,宁阳王倒不了台,但他一定会被宁阳王弄死。
张奉把自己的奏折就着烛火点了,重新写了一份,里头只写了哪些宫人身份背景有问题,让皇上处决这些宫人,没有再提及宁阳王三个字,含糊的一语带过:幕后之人不祥。
就算他不明说,皇上心里也早就有数,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奸细安插到他身边。
但张奉的这一举动,确实是从宁阳王手里赚得了活路,宁阳王本来打定了主意,要弄死这个查到他头上的小官员,却没想到这小官员脑袋灵光的很,立刻就猜出女子国学与他之间的联系,还巧妙的改了一下奏折,既替皇上查出了可疑的人,办事得力,又没说出宁阳王,可谓是个两全的法子。
宁阳王用手指点着纸张上写的“张奉”两个字,这么机灵聪明的人,如果能收归己用,不是很好?皇上收到了张奉的密报,将奏章上张奉检点出来有问题的人全部找理由放逐出宫或秘密赐死。
虽然张奉的奏折上说,他没有查出这些人暗中为谁效命,皇上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跟宁阳王脱不了干系。
皇上将奏折往火盆里一扔,头疼的扶额,这个宁阳王是先皇的亲弟弟,也就是他的皇叔,当年也是随先皇征战沙场的战将,立下不少战功,也一度受人拥护,振臂一呼就有军队为他呐喊。
也正因为如此,先皇对他产生了忌惮,发现宁阳王此人野心勃勃,不可再任由他发展自己的势力,否则迟早要威胁朝纲。于是一道圣旨削了他多半的兵权,蚕食他在朝中的势力,将他放逐到宁阳。
虽是裂土封王,可宁阳地处偏僻,气候恶劣,冬日里狂风四起,黄沙漫天,宁阳王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却遭削权放逐,心中不忿已极。
宁阳王这些年来暗中召集旧部,隐藏实力,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偷偷在宁阳养了多少兵马,朝中也有许多老臣始终记得宁阳王当年的赫赫威名,皇上想起宁阳王只觉得头痛欲裂,真是个大麻烦!
而此时,京城中一户普通的农户人家,一个妇人中了邪一般双目惊恐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肚子。男人回家见她这副神情吓了一跳:“老婆,你怎么了?”
前两天他老婆从女子大学回来就不对劲,今天更是神情诡异!
那妇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里有条脏虫子……”
男人吓了一跳:“你在胡说什么,肚子里怎么会有虫子。”
“有!有你摸,它还在动!”妇人突然惊悚地叫起来,“它在动!在我肚子里爬!我要把它拿出来!”
说着,妇人就冲到厨房去拿菜刀,男人吓了一跳,从后面抱住女人:“老婆!你清醒清醒!你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你这是做什么,把刀放下!快放下!”
可那女人发起疯了,力气竟比平日里打了许多,挣扎着推开了男人:“有……我得把它挖出来,不然它会吃了我……会吃了我!”
女人尖叫着插刀入腹,直挺挺地倒下去,血流满地。
一夜的功夫,十几家人发生了如出一辙的惨剧,第二日天没亮,女子国学前面就围堵满了人。
张奉得知后从床上爬起来就去了女子国学,看到地上排了一排的尸体,都是相同的死状,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女子国学不是第一次闹出这种事,上次的事他凭一己之力平息了,风波还没过去,又发生了这样的惨剧,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京城百姓瞬间沸腾起来,更有甚者在女子国学门前大喊:“是邪教!肯定是邪教!这什么破国学,就是个传播邪教的地方!呸!什么害人的地方!”
“是啊,本来我跟我媳妇过得好好的,自从她来这里上了课,就变得神神叨叨的,就是在这里被人下了蛊!肯定是!”
“这就是个害人的地方!安生在家待着多好,非要出来上什么女子国学,这下好了,命都上没了!兄弟们,咱们砸了这个害人的地方,咱们去告御状,这个女子国学害人呐!”
几个男人冲上去对着国学的大门猛踹,木质的门经不住几个男人的脚力,塌了半边。张奉匆忙赶去:“冷静!冷静一点,事情就是如何,现在还不清楚!我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我一定会为大家查清楚事情原委!”
几个男人不甘道:“你上次就这么说,结果呢?把我们都骗回去了,你到现在也没给出个说法!你们这国学里,究竟教的些什么东西,竟然把人害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