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窦华容羞赧地红了耳根,似乎一瞬又回到了回转着扑蝴蝶的二八年华,“好看,这不是嫁给你了。”
沈成济长呼一口气:“是啊,上天为何这样厚待于我,竟然让你嫁给我,沈成济何德何能。”
“我愿意的。”窦华容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我愿意的,成济哥哥。”
这声成济哥哥将沈成济的思绪拉到很远的地方,他又想起那个坐在他床边哭红了眼的女孩,也是这么叫他成济哥哥,而在今天这繁星满布的夜晚,她跟窦华容的眼睛忽然重合在了一起:“华容,你有时候很像我小时候遇见的一个姑娘。”
沈成济背着她缓慢的走在星河下,旁边便是涓涓流淌的溪水,沈成济突然便有了胆子跟她说些平日里不敢说的:“我之前……打了你,是我混账,你恨不得我。”
“我何止恨过你那一次。”窦华容环抱着沈成济,声音轻柔如晚风。
沈成济一咬牙,道:“你咬我吧。我让你咬回来。”
沈成济伸长了脖子让她咬,窦华容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却只是轻轻地咬了一下,凉凉的泪珠沾到沈成济脖子上,沈成济心都揪起来了:“你哭了?”
沈成济使劲扭着头,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哭了,可像她那么坚强的女子,怎么会哭呢:“你别哭呀……你一哭,我就想认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恨我就咬我,好不好?你怎么咬,我都不反抗。”
“我恨过你好多次……”窦华容的声音有些哭音的颤动。
沈成济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窦华容将唇贴到了他的下巴上,“你不知道……我爱过你更多次。”
“华容……”沈成济吻上华容的嘴角,华容搂抱着回应他,两人在星河灿烂之下,长长地吻了一次。
李副将带着人只敢远远地跟着,市井总传言说沈侯府夫妻两人不和,沈侯爷连续几年都不曾陪着郡主参加春祭,他几乎也要信以为真了。
可今日,他又觉得,或许那几年,沈侯爷是真的抱恙在身,不能陪伴在郡主身边。如此场景,怎么会有两个人不和的传言呢。
沈成济背着窦华容返回皇上停留的府邸,本来今日就能到达行宫,但因路上出了意外,耽误了行程,皇上只能到当地的知县府上暂住。
夜已然很深,可出去搜寻的人迟迟未归,皇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皇后便坐起身来点了灯,索性陪着皇上一起等,安慰道:“陛下不必太忧心,华容一定会没事的。”
皇上紧拧着眉头,年轻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焦躁,眉宇紧皱出几层褶子:“胆大包天,简直胆大妄为,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做手脚,如此公然地挑衅朕。”
皇后连忙给皇上倒了杯茶:“气大伤身,皇上一定要保重身体。”
正说话的功夫,沈成济便背着窦华容回来了,扶着窦华容一瘸一拐地进来拜见皇上皇后,禀报平安。皇上叫了免礼,见窦华容脚上跛着,沈成济一身衣裳也是让树枝勾得破烂,皱着眉道:“立刻传太医来,为侯爷和郡主诊治!”
窦华容跟沈成济谢过了皇上,安心听说爹爹娘亲回来了,从小床上爬起来就往内殿跑,扑进爹娘的怀里哭起来。
窦华容哄了哄安心:“嘘,策儿,皇叔在呢。”
窦华容稍一提醒,安心便想起来,娘亲说过,皇叔是皇上,不可以没有礼貌,立刻转身行了礼,并且道歉。
皇上摆摆手:“不碍事,安心,不必太拘谨了。”
太医给沈成济和窦华容检查过伤口,沈成济身上的都是外伤,窦华容脚上的扭伤也不严重,几日就能恢复,皇上这才放下心来,目光银色地允诺道:“华容,成济,你二人放心就是,今日之事,朕必然彻查到底。”皇上震怒下令彻查,随行官员连同地方府尹没一个敢熄灯睡觉,将院子和屋里点得灯火通明,传来验尸官和木匠,仔细地检验死掉的疯马和撞裂的马车。
沈成济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僵了的马,马嘴里吐着白沫,两个眼珠大睁着。验尸官取了一些马嘴里的白沫,放进配置好的溶液里检测。
待到几人探讨商议一番才去跟皇上禀报。皇上坐在堂中,脑中已将满朝文武的官员过了一边,他二十二岁便登基为帝,如今已有三年光景,朝中依旧有人欺他是个年轻的帝王,登基不久根基不稳,给他下马威看。
跟沈成济猜测的差不多,马匹是让人下了毒的,而且是下的慢的。御用的马都要提前三日牵到宫中,由专人洗浴喂养,清理干净马毛和马蹄,重换马辔,在那三日里下毒是很容易被发觉的。可见此人早有预谋,算准了日子和剂量,放在每日的草料里,一点点地喂进去,只等着春祭这日马匹毒发。
不过害人之人只在马匹上做了手脚,马车并未有什么不妥。
是什么人要害沈侯府呢?沈成济无兵无权,不过挂了个侯爷的名号,实在没什么值得陷害。皇上拧眉沉思,大殿上寂静一片。
皇上身边的小良子突然两眼一瞪,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惊道:“陛下……这马的四只蹄子是黑色的。”
众人这才顺着小良子的话去看马蹄,这马的四只马蹄从踝部开始便是黑色的毛发,并且黑得均匀明亮,马身枣红而四个马蹄是黑足的马匹少见,是冀北的地方官见了稀奇,特地献给皇上的,皇上也喜欢得不得了,每次出行都要用这匹黑足马,还赐了名字叫“黑踏风”。
小娘子颤声道:“陛下,这莫不是陛下的黑踏风啊!”
皇上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到那马匹身旁,窦华容坠坡,马匹疯跑,他坐在马车里还不曾注意到,这匹马竟是黑蹄。
皇上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命人牵来他所御用的马匹,马夫牵着一匹红头大马前来,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为皇上拉扯的御马是普通的红马……
皇后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马夫见满园的官员神色严肃,只当是自己犯了大罪,颤巍巍地跪下请罪:“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奴才今年才到马房,不知道那黑蹄子的马是陛下的御用马,只两匹马是一样的,便随便牵了一匹为皇上拉车,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
马夫吓得发抖,他竟然把皇上的马绑错了,都怪那马房的大管家,肯定是因为他没给大管家送好处,所以故意不告诉他哪一匹马是皇上御用的马,哪一匹该给沈侯府。
皇上冷笑出声,让人冷汗涔下,他震了一下袖子,满园的官员全都跪了下去。
皇上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要是今日马夫不曾牵错马,出事的岂不是朕的马车!”
鸦雀无声,无人敢言。
皇上气的指尖发抖,将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去将朕跟皇后的马车好生检查一番,看有没有手脚。”
木匠依言退下,用木锤将马车的架骨构造检查了一番,木锤往马车的车顶一角重敲了两下,马车的一枚木钉突然脱落,紧接着车顶便塌了下去,险些砸到人,看得人瞠目结舌。
木匠从塌顶的马车里钻出来,跪下向皇上禀报:“陛下,这马车让人动了手脚,有两颗重要的木钉松动了,如果遇到重击,想必……想必这车身会散架。”
皇上将手边的茶杯掷碎了:“真是好极了,朕还没到祭祀的地方,就有人想要朕死。来人!将所有准备春祭之物的宫人全部抓起来,交给大理寺挨个审问,朕不管大理寺用什么办法,必须将幕后的人审出来,不然让大理寺卿低头来见!”
皇上斥退了众人,沈成济也扶窦华容往房间里休息。元儿哄着安策睡了,但阖府上下,除了这个孩子,没人能睡得着。
沈成济向太医讨要了一只红花油,将油倒在手心里搓热了给窦华容揉伤了的脚腕:“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是奔着皇上去的。”
“是啊,那场景想起来真让人后怕。”一匹疯马拉着动过手脚的马车乱撞乱跑,撞到树上就能立刻散了架,皇上皇后万一甩出去,滚落山底,谁能知道出什么事。
她能只是扭伤,已是万般幸运了。
沈成济更没了入仕的意思:“官场险恶,挂个闲职也未尝不好,只要你跟安策好好的,我便无所求。”
院子的另一边,皇上头痛欲裂。皇后用手指轻轻地为他按压着太阳穴:“陛下,早些休息吧,养足精神,才好追查幕后之人。”
此刻屋子里没有旁人,身边伺候的宫婢也尽数退下了,只有皇上皇后夫妻二人在屋里,皇上也没那般多的顾忌,拧着眉道:“还能有谁,这满朝文武,敢如此跟朕作对的,除了宁阳王,还能有什么人?他仗着跟先皇打过几场胜仗,握了几万的兵权,便敢如此在朕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皇后揉着他穴位的手顿了一顿,发觉此次春祭的人里,王侯将相一个不少,就连平日称病的沈侯爷都到了,却唯独缺了宁阳王。皇后灵慧地想通其中关窍:“陛下今年,是故意不让宁阳王前来参加春祭?”
“他平日里为人太猖獗,先帝对他再宠爱,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也是朕,朕是父皇亲自下旨册封的太子,他虽是父皇的亲弟,朕的皇叔,可这江山,父皇终究是留给了朕,而不是他。朕不让他来,就是想让他反省一番,没想到他竟敢变本加厉。”
皇后心中一颤:“宁阳王嚣张跋扈,但这事做得隐秘,并没有什么证据指向宁阳王,他远在宁阳,要想撇,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皇上的头更痛起来:“朕只能吃了这哑巴亏。窝囊!”
皇后轻轻趴在皇帝的后背上:“不论陛下做何决定,妾身都会全心全意地支持陛下。”
皇上握了皇后的手,眼中沉下厚厚的杀意,宁阳王这人早晚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