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教他抡大锤的技巧,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小叠用橡皮筋扎好的东西,交给他说:“这是你一个月的饭菜票。”
虎永刚接过来,看也不看,顺手就放进了口袋里。
王师傅说:“你怎么不点一下呢?”
虎永刚说:“你是我的师父,我相信你!不用点的!”
王师傅再次劝说:“你还是点一下吧,每个人每个月都是30斤饭票和90块的菜票,你要是不当面点清,少了可别怪我!”
虎永刚忙说:“不怪你,不会怪你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不知道食堂在哪里。这没关系,早有百事通打听得一清二楚,甚至食堂打菜的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打听得明明白白,自己只要拿上饭菜盆子,跟着他走就好了。
食堂是工厂的,他们这几十个人只是搭伙的,其他都是上海人,进去以后被嫌弃、被看不起就很正常了。
那些上海人在领导面前低声下气的,在他们这班南通人面前却都是趾高气扬的,满口上海话,吐出来的都是鄙视的唾沫星子。
说得好听一点的是阿地尼(上海话:外地人)、乡货尼(上海话:乡下人);说得难听一点的就是冮卜尼(上海话:江北人)、冮卜佬(上海话:江北佬);更有甚者,说出来就是骂人的冮卜滋奴(上海话:江北猪猡)了!
不过,看到这些高贵的上海人吃饭的样子,就轮到虎永刚们看不起他们啦!
那些高贵又精明的上海人,一大部分都是从家里带的饭盒,不过那里面只有米饭或馒头,没有菜的。
他们到食堂来,只是为了那免费的榨菜蛋花汤。带米饭的,就舀汤泡饭吃;带馒头的,就喝一口热汤、咬一口冷馒头了。
看他们舀汤的技术,真是令人咋舌、令人叹为观止!
喝过那种汤的人都知道,内容是沉在汤桶底下的。只见他们拿着大汤勺,紧贴着桶壁慢慢沉到桶底,轻轻一搅,再慢慢地慢慢地把汤勺贴着桶壁拿出来,先下手的人,就能舀出满满一勺的榨菜鸡蛋花。
一小部分条件好的人(据说是单身汉),会去窗口打饭菜,不过仅仅也是两毛钱一份的青菜加二两米饭。
只有极少数的人,可能是厂里的领导,才舍得去打荤菜吃。
看到他们这个屌样,虎永刚就想起了三舅老是嘲笑院里东边那对上海夫妻的话:“跑到外面摇断膀,回到家里饿断嗓!”
北方人的话糙理不糙:“驴粪蛋表面光!”
周国彬说的:“宁可在家里睡觉盖破棉絮,跑到外面也要穿金带玉!”
想起当时鲁建国疑惑地问他:“你是不是想说,‘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的神态,虎永刚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了微笑。
等到后面的工友推了他一下,他才意识到,他已经排到了窗口。赶紧把两个盆子往打菜的少妇面前一伸:“温一碗酒,要一碟茴香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