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要逃,耳听得一声怒喝:“段贼休走!”
千术伸手去捉,将那段九郎的脖颈扣住,段九郎一闪身,竟然被千术扯下外甲,转眼间,已被千术以膝抵住按在地上。
“段爷!”
几人失声惊呼。
段九郎脸色发红发紫,又惊又怒:“堂堂百花山庄,光天化日之下竟辱骂朝廷命官,你们……”
千如再也看不下去,一拍桌子抽出靴中的短刀迫向段九郎:“我管你是谁?!你这一桌吃食,砸坏的桌椅,速速赔予店家!”
千术唤:“店家何在?”
那老板颤颤嗦嗦地上了楼,不敢看向这楼上一众的人。千如已摸向莽汉的荷包,莽汉更加愤恨:“你这姑娘恬不知羞,如何去摸一个爷们的腰身?”
千术的膝盖微微下移,满意地听到莽汉嗷嗷直叫。
“呵!你这八尺男儿白吃白喝都不知羞,说我不知羞?”
说着,千如将那荷包中的碎银全部倒出,看着那零星的亮光尤不满意,一双杏眼扫向众人,微微挪动了几下脚步,厉声喝道:“还有你们,要本姑娘亲自动手么?”
余下的五人惊惧之下纷纷将怀中的荷包交出,生怕这小姑娘动手来取。千如嫌恶地看着那一堆脂粉味浓重的荷包,清点了白银五十两交给了老板,柔声道:“店家,这钱你拿去,将这好些的桌椅归置归置,再补上些新的,往后万不可再允这样的人入店赊账。”
这样的泼皮无赖,都是被如此软弱的生意人惯的。
“是是是,老朽谢谢少侠女侠,老朽谢谢您二位。”
千如将剩余的纹银揽在一处,道:“小二,拿纸笔来!”
一直躲在暗处张望的小伙计听那娇俏的姑娘提到自己,忙说了一声好,速速取了纸和笔来。千如一展劲装的衣摆,脚尖抵住一张完好的桌子,提上一分内力便将它运至段九郎面前。
花千术挪开膝盖,一把将段九郎拽起来按在桌上。
段九郎看着眼前的纸笔,大惑不解:“做什么?”
“你就写,今日来至安平郡,眼见安平郡百姓大雪难挨,特奉白银一百两,以解雪灾之困。随身所带银钱不足者,十日补足。”
那莽汉瞠目,待反应过来之时怒道:“老子死也不写!”
“嗯?”身后的花千术听说,手中的折扇微动,按了段九郎的一处穴位,段九郎登时疼痛难耐,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两个小人!老子……老子写就是。”
花千术解了穴道,微微松开一些,段九郎半撑着,如千如所说尽写了。
见他尽写了,便抓住他的手腕,接过千如扔来的短刀划破他的手指,和着鲜血重重地按在署名处。
由此才放开段九郎,温润一笑,没有多少温度地开口:“还不快滚?!”
那段九郎解了困,带着五人狼狈逃离。
千如在他们身后高喊:“段九恶,本姑娘只给你十天,记住了,就十天!”
见人走远,那酒家老板在千如和千术身后跪倒,喃喃道:“老朽谢过两位少侠,今日段御史的钱老朽一文不要,全部交于府衙做抗灾之用。”
花千术将那张“捐款书”折起收好,见千如将店家扶起,娓娓而言:“如今店家生意难做,有这份心就够了,钱财您便留着吧。”
“老朽亦是为了乡邻,这才……”
只见那店家还要辩上一句,千如环顾了一下这酒楼,柔声道:“店家古道热肠,不如听小女子一言。如今外面天寒地冻,难民除了腹饥,这寒冷也是难忍之事。丁大人日日发放伤寒之药却不是根本之法,若乡邻一直受冻,最后的结果就是伤寒之药都不够用。店家若真有赈济乡邻这份心意,不如就将粥棚设在贵店的一楼,百姓也有了遮风避雪之处,一应开支,有安平郡府衙出。若府衙不出,就由我花千如出!”
那店家一躬到地,叠声道:“老朽谢女郎成全。”
花千术见此,亦是眼波微澜。
经此一事,有不少酒家、客栈纷纷效仿庆春楼,向安平郡府衙请命。就连安平郡的许多郎中也请命在酒家为百姓坐诊,不过几日圣上拨饷,由三司护送着,倒也是分文未少,这安平郡之困也解了不少。圣上听闻安平郡之困得解,龙颜大悦,直言要赏赐千如和千术。
朱启山得了闲,便来寻千如。
千如望着手中的那个绣着解厄二字香囊,狐疑地望着朱启山,朱启山吞吞吐吐,低垂着头:“小人……小人知姑娘你,你身上有毒……小人无用,难解……毒,此物,于你有益。”
千如将那香囊放在鼻尖,只觉得沁人心脾,估摸着应该是行气止痛之用的香料。朱启山道:“姑娘万不要多虑,这是多谢姑娘提携之恩的,小人前往南安寺求了佛祖开光,里面还有小人特调制的龙脑香、木香,还有两三味药材,可补亏运气,缓解疼痛。”
千如这才认真瞧着那香囊分外顺眼,心内不觉得有些遗憾。
轻声道:“朱大哥你不必谢我,你有才能,如今这些皆是你应得的。”
说着,将那小香囊系在腰间,虽说它对那该死的醉情殇半点无用。
“前些日子是下元佳节,我赈济百姓顾不上给姑娘,姑娘也忙,现如今才给姑娘,我只望姑娘能承蒙佛祖保佑,早日脱离苦海,无灾无痛,解万千苦厄。”
解万千苦厄?!
千如一怔,万千世界,自己只是天地一粟,这世间若一切生命皆得大罗金仙、圣人佛祖保佑,怕是神仙也要辛苦加班了。
朱启山脸色绯红,踟蹰犹豫还有些羞赧道:“千如姑娘,不知你……你可喜欢……”
这时候,千如的下属玄奇说道:“堂主,侯爷来信,三日后三堂主和明远侯抵达祥平郡了!”
霎时间千如的眼中光华无限,欢欣地看着玄奇,追问道:“真的吗?”
玄奇跑了这么久,竟然面色无改:“千真万确!而且,主子,三堂主让我们也准备准备,主子,尊主派了任务给我们……”
说到一半,玄奇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千如身后的朱启山。千如知道玄奇有未尽的话不方便说,便回身对朱启山道:“小朱大人,实在抱歉,我俗事缠身便不作陪了,谢谢你的香囊!”
一边说,千如一边拍拍腰间的香囊。
“好。”
朱启山哽咽了一声,那本想问出口的婚嫁之事也就作罢了。
明远侯,仵作,自然天差地别,自己如何同那风光如月的侯爷比?方才姑娘眼中的微光,分明就是少女对情郎的爱意之色。
叹了口气,朱启山只见花千如自玄奇手中夺过一封信笺,满目含春。
罢了,只要时不时看见她也好。
朱启山轻挪了一下脚步,接着便慢慢踱步走出了行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