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再一次陷入死寂。
“妈!”甘听荷的表情不再平静,泪水应声而落,忙推开水青元的手,语气急切,“怎么样?有没有事?”只不过再看水汀时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水汀自是看见了甘听荷眼中的怨恨,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张开,放开甘小珍。紧跟着后退一步,笑意更甚,刚刚那戒尺入皮肉的声音她光听着都疼,她这爸爸还真是下了死手呢。
可惜啊,这次砸在了他心爱的女人身上,不知此时的他,作何感想呢?
甘小珍失了依靠,又挨了一戒尺,身子塌了大半边,幸好甘听荷眼疾手快,在她即将倒下去时,揽住她。
甘小珍半靠在女儿身上,努力站稳,缓了会,朝甘听荷摆摆手,安慰道:“妈没事。”转头看着水青元,“青元,我知道你生气,可孩子还小,经不住你这样的打法。”
水青元显然被这个意外炸晕了,明明……
他回过神,啪的一声将戒尺扔在地上。扶住甘小珍的双肩,上下打量,满脸愧疚:“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
“不碍事,缓缓就好。”甘小珍强打精神,但吐出的字仍有气无力的样子。
“啪啪啪。”水汀边踱步边鼓掌,看着相互嘘寒问暖的三人,“真是感人肺腑呐。”说着还抽出一只手,翘起无名指在眼角抹了一下,没想到指尖还真挂了一滴泪。
水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将手指伸到三个人的中间,尽情展示,怕他们看不见,还特意凑近每个人眼前来个特写。她垂眸瞧着三个人的神色,那真是精彩极了。
哈哈哈哈……对,就这样,她喜欢看。
甘听荷咬着牙一言不发,偏过头,不看那碍眼的东西。
“汀汀。”甘小珍呢喃了句,神情甚是难过。
水青元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脸色,再次变得难堪。
在他爆发前,水汀伸出拇指,在无名指上轻轻一弹。
那滴泪,被击散成小雾,喷薄在三个人的脸上。
鳄鱼的眼泪罢了。搞得谁不会似的?
水青元脸上一凉,心里一惊,他想不明白,他的感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灵敏,好像刚刚喷在他脸上的不是水雾,而是数九寒天的晨雨,冰得吓人。
甚至将水青元的火气都冻下去大半。
水青元见来硬的不行,试着走迂回路线,于是正了正腔调:“水汀,不管怎么说,你珍姨刚刚替你挨了一板子,你不该说声谢谢吗?”
水青元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话音刚落,他那个素来叛逆的女儿脱口而出一句谢谢,只不过怎么看都不是诚心的。
诚不诚心水青元已无法顾及,但女儿意外的顺从,让他的心情由寒转暖。
水青元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哪凉快待哪去,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水汀却像没看见,还是站在他们三旁边,抱着胸,盯着甘小珍,像是在等待什么。
盯了十几秒,也没见甘小珍反应,因为她正在迎合水青元的关心呢。
水汀眉毛一挑,双腿微微岔开,双手背后,腰部微弯,上半身倾斜,伸着头,半眯着眼,几乎要怼到甘小珍脸上。
甘听荷将母亲往旁边拉了拉,眉头皱的几乎要连在一起,水青元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甘小珍再也忽视不了,转过身,面对着水汀,将表情调整到最佳状态,道:“不用谢,阿姨应该的,汀汀不用放在心上。”
水汀长长地哦了一声,站直。
“那是,我记得珍姨曾经说过,会待我像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水汀瞅了甘听荷一眼,女孩侧着身子始终不肯看过来,复将目光重新放到甘小珍身上,“我可是一直当真呢。”
也不知是不是水汀的错觉,她说完这些话,觉得甘小珍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也懒得深究。
水汀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长相温婉的女人,四十多岁了,仍旧风韵犹存,怪不得能把水青元勾地五迷三道的。
这钱真是个好东西啊,好吃好喝的供着,真是养人得很。想起两年前这女人领着甘听荷刚来时的落魄样,现在哪还能找见当时的影子?
不过,好话都被她说了,好事不想做怎么可能呢?
也就水青元这个冤大头,守着别人的老婆孩子当宝贝,还起劲的很。
“你又在阴阳怪气什么,这两年你珍姨怎么对你的你感受不出来吗?别不知好歹。”水青元看水汀的眼神就像看白眼狼一样。
水汀对他早不抱希望,这种话对于她来说,简直无关痛痒,全当放屁。“我福气薄,亲娘走得早,怕是无福消受。”
“你!”水青元手指着你了个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水汀:“……”
没意思。
水汀回想起刚刚甘小珍冲过来的身影,人是挡过来了,可按照她挡的角度,只会挡个寂寞。既然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水汀在确认水青元的戒尺无法收回时,快速侧身,将冲过来的甘小珍往怀里一捞。戒尺砸下来的瞬间,她甚至看到甘小珍脸上快速闪过的错愕和痛苦,心里简直乐开花。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既然想演‘慈母’,她自然成全,不谢。
她搓了搓手心的汗,真他妈热。
好了,见戏唱得差不多,水汀乐颠颠地往卧室走,依稀还能听见身后传来水青元安慰甘小珍孩子不懂事不要放心上的话语。
她背对着所有人,嘴角一勾,最是难消美人恩,水青元,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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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叔叔,对不起,打扰了。”
这是一道少年的声音,可能刚处于变声后不久,有些嘶哑暗沉,并不算好听。
水汀却因为这声音生生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