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霞娘是个干瘦老妇人，她爹走得早，她娘一个人拉扯她和她哥，幸好还有一手刺绣的手艺，帮人做衣裳缝被面，一针一线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自己也熬坏了眼睛，幸好蒋明顺利去了部队，之后有他寄回来的钱日子也不难过。
蒋霞娘年轻时候条靓盘顺又有手艺是个脾气好的大姑娘，等到丈夫去世，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凭着一口气慢慢也变得刻薄厉害，一颗心都挂在孩子们身上。
现在听闺女这么说，尖瘦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好，闺女争气，才嫁过去进门就怀上了，再争气点，一举得男，这日子也就有底气了。”
“吃什么，娘给你烧。”于绣娘眼睛也不是全看不见，迷迷糊糊能看个大概还能有个轮廓，就要收拾收拾去做饭。
“不用了娘，我就是今天去卫生室看完确定怀上了怀相也好，过来给你说一声。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队里办小学了，立学选上老师了！今儿是他们第一天上课，得回家去吃饭。”
于绣娘又摸索着把东西放回去，“好事，这是好事啊。娘当时就说嫁过去日子错不了，光是他家有一个当会计的爹就饿不着你，现在立学成了老师，你又怀了，这日子啊是再没有更好的。以后好好跟着立学过日子，你婆家我看了，人都是正派人，不差。”
蒋霞摸着小腹本来应该也很开心，只是听着这话，再没有更好的吗？不说别的，他们队上那些知青，不管是严嘉应还是朱良材，光凭着卖药酒就能赚不少吧，队里人哪个见了不夸赞，还有林医生，不用应付丈夫婆婆，靠自己有钱还被人尊重……
摇摇头甩去这些想法，应了声，“诶。”
蒋霞看着家里，问道，“我哥呢？”
“去城里上班了。”
“上班？！”蒋霞听到就叫了出来，“什么上班？什么时候的事？去哪上班了？”
于绣娘拍着她，“你这孩子，注意点，怀了身子的人了还这么大惊小怪。”
“就过年的事，过年的时候你没回来就让女婿来了一趟，也就没告诉你，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过去看你，你这不就来了。”
“不知道你哥咋弄的，年后去供销社上班了，跑运输，跑一趟没日没夜的，也辛苦得很呢。”
蒋霞想着她哥退伍回来没工作整天在家阴沉沉的，要不是那段时间家里气氛太难熬，几个月过去也不见她哥有什么安排她也不会匆匆找人嫁了，要是知道能去县里上班工作，她应该再等等的。
“怎么？听到我去县城上班你不高兴？”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明回来了。
蒋霞摇摇头，“说什么呢哥，你能去城里我当然开心。”
“哥，你不知道吧，我怀孕了，你马上要当舅舅了。”
蒋明看着她恢复笑脸，又视线下移看着她肚子，“那就好。”
蒋霞回去的时候，在村口遇到了从县城回来的知青，站在一样的地上，但是就能让人看出他们是外来的，衣着神态语气都是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气息，蒋霞想，应该是新来不久的吧，才能如此鲜活。
“江哥，都考完了怎么还买书啊？你说他们是不是走后门了啊？这我们没考上还好说你都没选上？”
“别胡说，还是我准备的不充分，都过去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呢。好不容易去趟县城买点书无聊的时候也能看。”
原来他们今天也去队里小学考试了。
擦身而过，蒋霞走远后又回头去看，中间穿着白衬衣的人，一抹白色在灰扑扑的乡下真的很显眼，好像那人也注意到视线回头来看，没发现什么又重新去和同伴交谈。
蒋霞收回视线，摸上小腹，垂着眼帘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就站在原地，一会后才起身回家。
